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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法典的創造者 孟德斯鳩的洞見之二——恐懼培養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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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孟德斯鳩的“政體分類說”指明,共和國的統治原則是品德,君主國的統治原則是榮譽,而專制政體則需要恐懼。這個原則至今未有改變。

啟蒙哲人孟德斯鳩
啟蒙哲人孟德斯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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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上次你已經給聽友們分析了共和國和君主國的統治原則。今天請你繼續給聽友們分析孟德斯鳩對專制政體的剖析。

好,我們接着上次的話題往下講。孟德斯鳩生活的時代距路易十四的絕對王權統治不遠。他對法國在絕對王權統治下的利弊看的相當清楚。有研究者指出,孟德斯鳩是眼睛看着英國,心裡想着法國。不過,他談專制國家,表面上是談東方的那些專制大國,特別是中國。但在分析專制國家時,你能感覺到他對身處的國家的感受。《論法的精神》出版時遇到很多麻煩,他知道,在法國他的書通過不了審查,所以一開始他就打算到荷蘭印刷,最後是在瑞士出的。但仍然被羅馬教廷宣布為禁書。在法國的發行也靠朋友們在高層說情活動才勉強通過。他的朋友,一位神職人員賽拉蒂給他寫信說:“力圖以崇高的膽魄去拯救被專斷的權力摧殘得遍體鱗傷的人類,這永遠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計畫”。可見當時歐洲的一些有識之士,很明白孟德斯鳩的著作中那些對專制政體的分析是具有畫時代意義的。

問:看起來,古今中外的專制統治者,對哪些思想、言論會危及他們的統治都是很敏感的。

答:啟蒙運動之前,在歐洲,壓制思想自由是很平常的事。這裡除了專制君主自己的專斷意志不容挑戰,還有宗教不寬容的影響。你的話我不同意,不是和你辯論,而是馬上想到剝奪你說話的權利。所以思想寬容是啟蒙運動追求的重要價值之一。那麼為什麼專制制度絕不需要榮譽呢?孟德斯鳩是這樣分析的,首先在專制國家,在專制暴君面前,人人平等,人人都是奴隸,沒有誰優越。比如在蘇俄式的暴政國家中,像托洛斯基、布哈林這樣曾與列寧共事的人,一旦斯大林認為你對他的權力構成威脅,你立刻就成為一個沒有任何經歷的人,所受的屈辱折磨甚至比一個街頭小流氓所遇更慘。在中國有句名言“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想除掉他的大臣,有個明名目叫“賜死”,連讓你死都是賞給你的恩惠。劉少奇名義上是國家元首,可當毛澤東認為,他威脅到自己的絕對統治權時,立即他就成為“叛徒內奸工賊”,讓他死得還不如街頭流浪漢有尊嚴。再有,在孟德斯鳩看來,“榮譽有它的法則和規律,它不知道什麼是屈服,所以只有在有穩定的政制,有確定的法律的國家,才能談榮譽”。中國古人曾說,士可殺而不可辱,這就是孟德斯鳩所說的,榮譽不知道什麼是屈服。但是事實上在專制暴政之下,要殺你也要辱你,。而在文化革命中,變成了不殺你,但是要把你徹底侮辱,甚至要讓你自己來侮辱自己。我們只要想一想在蘇聯大清洗時期,那些國家重臣在斯大林面前自我貶損、認罪的慘狀,想想文革中那些開國元勳被所謂革命群眾羞辱的情況,就知道孟德斯鳩的分析是何等準確。孟德斯鳩說:“榮譽怎能為暴君所容忍呢?它把輕視生命當作光榮,而暴君之所以有權力,正在於他能剝奪別人的生命。榮譽怎能容忍暴君呢?榮譽有它所遵循的規律和堅定不移的意欲,而暴君沒有任何規矩,他的反覆無常的願望,毀滅其他一切人的願望”。

問:孟德斯鳩的分析確實精彩而且準確,他抓住了專制統治的要害。

答:確實是。專制政體一不能靠美德,二不能靠榮譽來作為統治原則。它實施統治,掌握權力的原則,就是製造恐懼。這正是孟德斯鳩分析的第三點,在專制政體下,君主往往並不親自行使統治權,而是交給他所委任的人,比如宰相。而這些位高權重的人,有可能覬覦權力,造反奪權,所以要用恐怖去壓制他們,讓他們不敢有野心。這一套在中國專制君王手中可謂駕輕就熟。像韓非所講的“兩柄”“揚權”就是專門教帝王如何駕馭臣下。孟德斯鳩並未讀過《韓非子》,但他從分析專制制度的一般特性中敏銳地指出:“一個寬和的政府,可以隨意放鬆它的動力,而不至發生危險。它是依據它的法律和力量維持自己的。但是在專制政體下,當君主有一瞬間沒有舉起他的手臂的時候,當他對那些居首要地位的人,不能要消滅就立即消滅的時候,那一切便完了,因為這種政府的動力  恐怖已不再存在”。用韓非的話說,這就是君王失去了駕馭臣下的刑、德這兩柄,也就是對臣下的殺和賞的權力。失去了這種恐怖的手段,專制政體的統治就不能繼續。但是孟德斯鳩的分析並不到此為止,他還要搞清楚專制政體是如何使這種恐怖統治長久繼續下去。他看到了教育問題。我們知道教育問題是啟蒙哲人最關注的問題之一。在《論法的精神》這部書中,孟德斯鳩專門辟出章節來討論教育問題。在我看來,這個討論的意義,絕不在對法律本身的分析之下。他對專制政體的教育是極為憤恨的。他指出:“專制國家的教育所尋求的是降低人們的心智。專制國家的教育必須是奴隸性的,甚至對那些權柄在手的人,奴隸性的教育也有好處,因為在那裡沒有當暴君而不同時當奴隸的”。在專制政體下,絕對服從、不許妄議是個原則。但是正因為人之間不能討論也無需討論,所以在孟德斯鳩看來:“這種絕對的服從就意味着服從者是愚蠢的,甚至連發命令的人也是愚蠢的,因為他無需思想、懷疑或推理”。在專制國家中,教育是很簡單的,它只是要在人的心中植下恐怖的種子。聽友們可以回想一下自己受教育的過程。我們從小就被教會要警惕身邊的階級敵人,教會要緊跟、服從,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這其實就是被教會愚蠢。孟德斯鳩對這種教育嗤之以鼻。他說:“在這種國家裡,教育從某些方面里是等於零的。它不能不先剝奪人們的一切,然後再給人們一點點東西,不能不先由培養壞臣民開始,以便培養好奴隸”。但是專制暴君們難道不知道,只有聰明人,有知識有見解的人,才能帶領國家往前走?在孟德斯鳩看來,它就是知道也不會去做。

問:難道專制君王就不希望自己的國家興旺發達?

答:孟德斯鳩認為,對專制君王來說,這是個權衡的問題。專制國家怎麼可能致力於培養出由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好公民呢?這樣的公民如果是愛他的國家,他便會去改造這個國家。如果這個改造失敗了,那麼這個公民自己也就失敗了。如果他成功了,那麼便會使專制君王和他的帝國同歸於盡了。所以在專制國家內,永遠處在不改革是等死,改革是找死的兩難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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