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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思想長廊

介入的旁觀者雷蒙·阿隆第一部分: 雷蒙·阿隆的時代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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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在二十世紀的法國思想家中, 雷蒙·阿隆(Raymond Aron,1905年3月14日-1983年10月17日)是相當特殊的一位人物。他是學術精英圈子的一員,在這個圈子裡卻又顯得像個局外人。他是典型的法國知識分子,又和德國近當代哲學社會學聲氣相通。他重新發現托克維爾思想的重要性,舉起自由主義的旗幟,反抗二次大戰前後泛濫於法國知識界的左傾思潮。他繼承法國知識分子介入社會問題的傳統,是一位堪稱典範的公共知識分子。

法國當代思想家雷蒙·阿隆
法國當代思想家雷蒙·阿隆 網絡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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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雷蒙·阿隆在戰後的法國思想界地位相當重要,有人把他比作二十世紀的托克維爾,是不是有點誇張?

答:這要看從什麼意義上說。我看可以這樣對比。托克維爾預言了民主社會的到來,他對美國民主制度的考察是開創性的,而阿隆則是在民主制度已經在西方國家普遍建立起來,卻受到來自納粹和蘇聯紅色帝國致命威脅的時刻,挺身出來,捍衛民主制度的人。托克維爾是篳路藍縷,阿隆則是砥礪支撐。所以就他們兩人對自由主義的貢獻而言,確實有一定的可比性。對於 雷蒙·阿隆在法國思想界的地位,我想引一位專門研究歐洲戰後史的大家朱尼·托特的話來說明。這段話稍長,但相當中肯全面。他說:“1983年 雷蒙·阿隆逝世的時候,他已在法國公共領域裡獲得了獨一無二的地位。幾乎每個人都愛戴他、崇敬他,他的作品和觀點被擡高到學術思想和公共輿論界中,准經典的位置。作為那一代始終堅持自由立場,反對集權的時代傾向的思想者中,最卓越的一位。阿隆不僅是偉大法蘭西思想傳統繼承人中的代表,而且還是一座燈塔,在混亂和困惑籠罩知識界的時候,指明了未來的方向。早些年前,68年一代還把阿隆看作法國保守派精英的所有劣根的卑鄙無恥的化身。但同樣是這些人,到了1983年,其中那些幻覺和理想慘遭褫奪者就視他為自由思想復興的最大希望”。

問:看起來 雷蒙·阿隆地位的確立,還是一個複雜的過程。

答:沒錯。他的地位的變化,反映着二十世紀歐洲歷史的變化,反映着法國知識分子甚至歐洲知識分子的心路歷程。所以我們要花一點時間來講講,世界進入二十世紀時的一些重大歷史事件,講講這些事件對歐洲知識分子的影響。然後再來看阿隆在這個歷史時刻,思想的成長。聽友們知道,今年11月11日,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停戰百年紀念日。在巴黎舉行了莊嚴盛大的紀念儀式,世界上有70多個國家的元首和政府首腦前來參加。其中有俄羅斯總統普京,但是第一次大戰的同時,還發生了一件大事,這對我們中國影響極大,甚至直到今天仍影響着中國人的社會轉型和政治生活,那就是十月革命。我現在仍然使用這個稱呼,因為我們在中國長大的一代人都聽慣了這個說法。但是,朋友們要知道,這個說法是不真實的。我們這一代人對這場革命的印象,來自文革中少數能上演的外國電影《列寧在十月》和《列寧在一九一八》。若對共產國際運動史稍有了解的人,可能還會從《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中得到一些說法。但是,我們對這場事變的知識大部分是假的,是蘇聯共產黨在斯大林授意下編造的。這場事變,現在在俄羅斯的一些歷史著作,甚至一些教科書中,已不稱為“十月革命”,而稱之為“十月政變”。因為歷史事實是,列寧領導的布爾什維克黨在德國情報機關的幫助下,推翻了沙皇遜位後,俄國民主立憲黨主持的臨時政府,這個臨時政府存在的目的,就是迅速籌備俄國立憲選舉,讓俄國走上民主憲政的道路。當時列寧領導的社會民主黨中的布爾什維克派,也是明確贊成立憲選舉的。列寧本人言之鑿鑿地說,即使布爾什維克黨在選舉中失敗,也要服從選舉結果。

問:但是,1916年列寧還在瑞士避難,可1917年列寧怎麼回了俄國呢?

答:1917年4月2日,列寧通知他的友人:“我們將在星期三取道德國回國”。這是怎麼回事兒呢?原來,德國政府自1914年起,就通過它的情報機關在歐洲的代理人,一個愛沙尼亞人叫科斯庫拉,為布爾什維克提供經費,試圖通過布爾什維克的革命活動,削弱沙皇給德國東部戰線的壓力。在一次大戰中,沙皇俄國是協約國的成員,所以德國政府實際上是要在俄國內部尋找一個代理人。於是,又出現了一個人叫帕爾烏斯,他是托洛斯基的密友,公開的身份是布爾什維克黨駐斯德歌爾摩的代表,但他還有一個秘密身份,他是德皇與布爾什維克黨秘密聯繫的中間人。列寧返回俄國前,是他提供的經費,這個經費來自德國情報機關。而且,通過那個愛沙尼亞人科斯庫拉的遊說,威廉二世和魯登道夫同意列寧經過德國前線回到俄國。因為他們相信,列寧回國後,會按照布爾什維克的政治主張,奪取政權,然後與德國單獨媾和,讓德國人得以從東部抽身,集中對付西線的英法。於是,在德國人的安排下,列寧一行乘坐專列,所謂“鉛印封車”回到俄國。果然在列寧的強烈要求下,布爾什維克推翻了代表俄國參戰的臨時政府,與德國簽訂了“布列斯特和約”,割地賠款,並退出協約國,這在協約國看來是一種背叛行為。

問:確實,有不少人問,這次紀念一戰停戰百年活動時,為什麼普京去參加了,而中國似乎被忽略了?

答:在我看,這是一個法統問題。我們知道,一次大戰中,主張繼承沙皇政府對協約國的承諾,繼續參戰的克倫斯基臨時政府被列寧領導的布爾什維克推翻了,隨後列寧與德國單獨媾和。在列寧看來,這場戰爭是帝國主義內部戰爭,布爾什維克不必參加,因為無產階級是不分國界的,“工人沒有祖國”,所以談不上賣國。其實在中國的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也是繼承了列寧的這個思路,所以他反對八路軍積極參與對日作戰,用他的話說,那就是“愛蔣介石的那個國了”。所以布爾什維克所建立的蘇聯不是一次大戰的參戰國。但是現在蘇聯已經不存在了,俄羅斯卻仍然存在,它復活了。普京來參加慶典,他接續的是俄羅斯的血脈。普京骨子裡是個新沙皇,所以他是紀念一戰活動的當然參加者。我們再來說中國。使中國成為一次大戰參戰國,而且是戰勝國的,是中華民國北洋政府。1917年,中華民國北洋政府總理段祺瑞,代表中國政府向德奧軸心國宣戰,中國大約有十四萬勞工赴歐參戰,雖然擔負的是後勤工作,修工事、運輸彈藥、搶救傷員、掩埋屍體等等,但是也作出很大犧牲,有兩萬多中國同胞死於一次大戰。這次紀念活動中,法國政府特意向亞洲犧牲者致敬,也是給我們這些參戰犧牲了的同胞致敬。而我們知道,中共是在1921年才由蘇共策畫成立起來的,這時一戰已經結束三年了,所以後來由中共所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一戰沒有關係。從法統上說,中華民國才是一戰戰勝國,這個民國政府現在還存在於台灣。只是由於世界各國政府,只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中國的代表,所以中華民國自然就不會被邀請,否則就成了兩個中國了。這就是歷史的弔詭。不過這次紀念活動主辦國法國煞費苦心,用兩個亮點向中國人民致敬。一是請華裔大提琴家馬友友在凱旋門下演奏巴赫,而馬友友的父親馬孝駿,是中華民國中國文化學院的院長,四十年代他在巴黎成立了一支兒童樂隊。第二是讓一位中國移民的後代,朗誦一位當年參戰華工的家信。所以中共雖缺席,但中國未缺席。好,為了回答你這個問題,扯得稍微有點遠,但是這也是雷蒙·阿隆的時代,下次我們再接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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