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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著名詩人勒內·夏爾詩集《憤怒與神秘》中文譯者張博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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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當代詩人伊夫·貝傑萊在他為勒內·夏爾(René Char)《憤怒與神秘》(Fureur et mystère)中譯本所作序言開頭寫道:詩山崩裂了……這被粉碎,切割,散落的壯麗混沌有一個姓名,他叫作勒內·夏爾。

《憤怒與神秘》中文譯者張博
《憤怒與神秘》中文譯者張博 @張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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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內·夏爾這個名字可能對中國讀者依然陌生,但他卻是法國二十世紀最重要的詩人之一,也是極少數在生前就入選法國著名的伽利瑪出版社“七星文庫”經典的作家。加繆曾在一九五零年代稱他為法國現存最偉大的詩人,他也是海德格爾一九六零年代訪法時唯一指名拜訪的作家。從南京來法深造的張博因一個十分偶然的機緣讀到了他的詩,進而着手進行研究和翻譯, 最終於去年由譯林出版社發行由其翻譯的《憤怒與神秘》,讓漢語讀者也得以全面認識了解這位法國傳奇詩人。

夏爾曾於20世紀30年代投身超現實主義運動,不久出於獨立的美學主張而與之疏遠。40年代德國入侵法國後,他投入法國南方的抵抗運動並成為游擊隊的領袖。夏爾一生追求詩人的自由,他把他的經驗與沉思融入短小簡練的詩句,迸發出強大的語言密度,飽含着沉重與痛苦,彰顯着對虛無的抵抗,對荒誕的憤怒,對美的執着,給能讀懂他的讀者心靈帶來震撼和難以抗拒的力度。

在本次文化藝術節目中,我們就請張博來談談夏爾的生平以及《憤怒與神秘》這本詩集。

張博:我翻譯的這本《憤怒與神秘》作為勒內·夏爾在中文世界的首部完整譯本,是這位法國二十世紀中葉最偉大詩人在中國的一次完整亮相。在此之前也曾經有過一部中文詩選以及一些零星的譯作,但因為他的詩歌難度和語言分量,這些譯介工作顯得相對比較零散。

勒內·夏爾1907年出生,1988年去世。可以說他的一生縱貫了二十一世紀。在他年輕時代,一九三零年代初,他通過艾呂雅的介紹一度參與了布勒東領導的超現實主義詩歌運動,在早期詩作中對於超現實主義的寫作手法與理念進行了諸多嘗試,尤其是極具跳躍感的意象使用和跨越感官的體驗方式在其後續的詩歌創作中都得到了繼承。但在此期間,他越來越感到超現實主義的詩歌活動和他自己在詩歌中所尋求的生命本質和真諦有很大的差距,不久以後他就主動脫離了這個團體。在這本詩集中,我們便可以看到他對於超現實主義的許多批判性反思。

戰爭開始後,也就是這本詩集所涵蓋的時期,他曾經作為退伍軍人重新入伍,開赴前線並在阿爾薩斯駐紮。複員後回到了南方的故鄉,很快便投入了抵抗運動,進而成為當地游擊隊領袖,化名亞歷山大上尉,是法國南方抵抗組織的重要領導人。

在此期間,他創作了《憤怒與神秘》中的大部分作品,但卻拒絕在任何雜誌上進行發表,可以說處在一種類似於“抽屜寫作”的狀態中。這一孤絕的狀態引導他對生命的意義、抵抗的意義以及美的意義產生了更加豐沛的思索。在二戰末期,他作為抵抗運動的領導人曾秘密飛抵阿爾及爾,會見過當時自由法國的領袖戴高樂,共同商議如何在法國南方組織盟軍的登陸作戰等等。因此在盟軍反攻後,戴高樂很快就想給他安排一些政治職務,包括阿維尼翁市臨時代理市長等等,但是他都拒絕了。解放後,當許多法國知識分子以莫須有的“抵抗運動者”身份在社會中套取名聲與利益之時,他作為一個真正的抵抗戰士反而徹底離開了政壇,返回家鄉重新做一個“真正的詩人”。

法廣:先脫離超現實主義,隨後又遠離政治,能否看作是他的人生選擇中將追求自身自由放在重要的位置,也就是說,夏爾是將自由看作超越一切的詩人?

張博:我覺得可以從這個角度去看。他認為超現實主義的夢本身可以帶給人們自由,但又發現如果沉迷於這類夢境會帶給人們思維上巨大的混亂,所以他覺得應該“拿走熄滅的燈並交還珍寶”,利用“一種全新的奧秘”去發展“正當的奇思”。

通過這種方式,他將一種本質性的自由留給他自己。

關於抵抗運動,他說“我將不得不與這段本質性歲月的留香斷絕關係”,也說“我們的遺產未被預置任何遺囑”等等。換言之,他把抵抗運動回歸為其人生中的一段經歷,並在此期間充分地體驗、感知、思考、寫作、行動,甚至在日後把抵抗決定性上升為人類生存的本質狀態。但他並不想去“利用”(法文profiter)這段經歷獲得政治上的身份,或者得到任何利益。從這個意義上說,他是一位純粹的抵抗者,並把這種抵抗精神內化於他的生命之中,從而真正覓得他所能夠棲居的家園。所以我認為,他一方面在追求自由,另一方面他也是在尋找一個更本真的自我。

法廣:《憤怒與神秘》這本詩集涵蓋了夏爾從1938年到1948年的作品,其中大部分時間他都在從事抵抗德國法西斯的戰鬥,從他的作品中,對這個特殊的年代的社會,政治,人性的特別陰影有沒有體現,是如何體現的?

張博:抵抗運動時期的創作是這部詩集的主體,但並非全部,畢竟這本詩集的時間跨度長達十年,因此也包括戰前與戰後。不過抵抗運動確實是這部詩集的核心,夏爾在戰前及戰後的創作也同樣是圍繞着這個核心進行的編排。舉例來說,全書第一章《唯一倖存的》分為三個小節,分別是《前世界》《婚顏》與《形式分享》:《前世界》一節,從“人逃離窒息”開始,經過“現存的一切從此終結”,到最後“自由她來了,傷口上的天鵝,通過這一行空白”,是一次黑暗時光中的艱難旅程,舊的世界已經崩解,而詩人在廢墟中努力尋找着出路並依稀看到了希望所在。而緊接着開始的《婚顏》,則成為抵抗黑暗後的一次呼吸和釋放,一次短暫的愛的回歸。《形式分享》則是詩人對這個時代中詩歌與詩人之意義的一次總體反思與回顧,並在經歷這一切之後給出了他所看到的詩歌真正堅實的倫理基礎。事實上,《婚顏》才是這三節中最早創作的部分,但如果詩集的順序是《婚顏》《形式分享》《前世界》,意義將大不相同,對詩的反思與對愛的呼喚成為了前世界中已經消逝的部分,明天的希望在何處尤未可知。從這裡就可以看到夏爾的謀篇布局。而全書分量最重也最奇特的第二章《修普諾斯散記》,完全發源於他在抵抗運動期間的日記,是夏爾根據他當時的筆記加以整理形成的237條片段,其中包含了多樣的人生體驗,關於時代的黑暗,關於人性的搖擺,關於愛、勇氣與堅持等等,它們傳達出的是一種精神氛圍。具體發生的事件在這些片段中同樣存在,比如第128條寫的是納粹對他進行抓捕時村民助他成功逃脫的經過,第138條寫的是他看到自己的同伴被納粹黨處死而他並沒有下令開槍拯救同伴的經歷等等。但這些具體事件都需要從整體性的精神氛圍中加以關照,不能當作單純的“目擊”或“實錄”,它們引導讀者進入一種關於生存問題的深思。《修普諾斯散記》的最後一條“在我們身處的黑暗中,沒有一個位置屬於美。一切位置都屬於美。”這顯然是他的刻意設計,用這樣一句話給這份抵抗日記畫上句號,但正是這種“刻意”讓我們看到夏爾的追求。

關於《修普諾斯散記》的原始筆記還有一段故事。他在秘密飛往阿爾及爾面見戴高樂之前,把筆記本藏在了抗戰時避居的地下室的石縫裡,一直到法國南部解放他才有機會回到故地並重新找回筆記。但在整理完其中的碎片之後,他就把筆記本銷毀了。所以今天已經無法找到筆記的原本,只能看到經過加工以後的《修普諾斯散記》。這當然讓文獻學家們大呼遺憾,但這未嘗不可以看作是夏爾在詩與見證之間所做出的一種幽暗的辯證。

法廣:這些詩實際上並沒有很明確地講述這些故事,而是用詩人的方式進行了簡練和隱晦的方式表達。作為譯者,你就需要去對夏爾的生活進行非常仔細的了解,試圖進入他的生活和內心,然後才有可能進行準確的分析?

張博:是的,毫無疑問。我一直認為,詩歌是從具體的時空中誕生的對於超時空的呼喚,所以它一方面有非常具體的語境,另一方面在脫離語境之後依然可以被閱讀,二者缺一不可。對於譯者而言,了解詩歌誕生時刻的情境是必不可少的,在這方面法國的學術積累可以給予我幫助。比如法國學者達尼埃爾·勒克萊爾的傳記以及其他學者的相關研究著作,可以幫助了解他在抵抗運動時期的經歷以及他的詩作在哪些細節處與他身處的時代產生勾連;另一方面,我覺得這本書最有意思的地方,也是國內的許多詩人學者感興趣的地方是,夏爾對於時代的見證並不是簡單的記錄,而是通過詩歌方式進行重構,具有強大的美學素質,從而點燃讀者的生命意志,這也是這本書吸引我,或者是激勵我去進行翻譯的一個重要原因。

我認為,文學作為見證又不止於見證,夏爾在時代車輪的重重碾壓之下從文字中爆發出一種強大的力度,這就可以給予我們很多的想象空間。

法廣:請具體介紹一下他在書中對於美學的表達有哪些獨特的創新?

張博:我覺得最獨特的地方就是夏爾是一個尋找本真的詩人,所以他的詩作里本身就有一種倫理的力度,並從這一層次對“美”進行了重新定義。他認為“美”不能是一種美好生活的優雅裝飾,而是一種在心靈和精神層面促發人類生命意志的元素。他深入思考了“生者何為”“詩人何為”的問題,他反對單純的唯美主義以及為藝術而藝術的寫作,他的詩作指向的是人,是我們今天如何生存的問題。當然這有一個天然的背景:一個恐怖的,黑暗的時代,是一個悲劇意義上的時空,它在戰爭中被激發到一個高點,但並不隨二戰的結束而結束,而是以更詭詐和隱晦的方式彌散在普遍性的日常生活之內,這就使他的詩與我們當下的生活產生關聯。夏爾要尋找的是人生存下去的理由,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美學就出現了,這是可以帶給人生存激勵的美。而不是單純的裝飾性的美。

所以可以說,他的美學裡有一種沉重,但也帶給我們力度。

我覺得從美學價值上看,他的這本書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將對“美”的追尋和我們人類如何生存的問題加以結合,又混雜進超現實主義充滿彈性和張力的詩歌寫作手段。最後帶給我們的是他的句法呈現出來的一種龐大的能量。這種能量對我們這些讀者的生存本身是有所促進的。

法廣:中文譯本的扉頁上在介紹勒內·夏爾的詩時寫道:“勒內·夏爾的詩迸發出強大的語言密度,躍動着震撼人心的美。每一份詩意背後,都包含着生活的重重一擊,蘊藏着沉重與痛苦,蘊藏着對虛無的抵制,對荒誕的憤怒,對美的執着,讓人感受到大地的重力與天空的高遠。他的詩句如淬火的利劍般劈開人類內心的黑暗,如燭火般在黑夜中閃光。”很有意思的一點是,勒內·夏爾自己對詩集的總結是:“這部詩集也是在那慘劇及不可避免的挫敗之波濤上,一次我們對雲彩和飛鳥小小眷戀的言說。”讀者在讀詩集時經常能體會到的力量感和作者本人要表達的溫柔的情緒之間是不是有一定的差距呢?

張博: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問題。在中文世界中,讀者包括詩歌界對於法國詩歌存在着一種相對固定的印象:纖細、柔美、精緻、細膩,彷彿一塊被打磨了無數遍的璀璨晶鑽,有時候又好似一滴過於煽情的眼淚,這也是從法國浪漫派到象徵派一路延續下來的詩歌傳統給人留下的感覺。而勒內·夏爾的詩風恰恰以其粗糲和極具原生態的熱度打破了這種法國詩歌傳統中的固有邏輯和寫作方式,所以對於中文世界而言不僅夏爾的詩歌是新的,他的文風在我們所接受的法國詩歌中也是新的。因此在對他進行介紹的時候我會着重強調他強力、厚重、非學院的一面。而這並不是抹煞夏爾詩情中的柔軟。在一個黑暗的時代能夠保持一顆溫柔的內心,懷着深情去體察那些在生命中稍縱即逝的纖敏之物,其實也是內心充滿力度的表現。夏爾寫過這樣一個句子:“他在人群中保持直立與專註,既更易受傷又更加強壯。”更易受傷得自溫柔的內心,更加強壯源於堅韌的性情,這種雙重狀態在他身上恰恰保持了一種對立統一。所以夏爾當然不是自我否定或者自我矛盾,我非常理解他說“一次我們對雲彩和飛鳥小小眷戀的言說”這句話,這是一個詩人對大地滿懷愛意的凝眸,是對這個世界深沉的愛。但正由於愛戀,他更加理解荒誕和殘酷,並且爆發出最強大的力量來予以抵抗。

所以他有一首詩叫做《願它常存》,在其中深情地祝願與期待他的故土能夠在這個布滿墳墓的世界中長久地存在下去。 這就是夏爾的溫柔,沒有一絲輕薄柔弱,而恰恰有一種厚重的基底。

他的《歷史學家的茅屋》一詩就很能表達他憤怒與溫柔並存的情緒:這首詩共分四段,第一段是“殉難者的金字塔糾纏着大地。”這一句起始就給予全詩一個整體氛圍:今天大地上已經布滿了殉難者的金字塔,死亡的痕跡已然籠罩四野。他用的動詞很特別,“obséder”(糾纏),這些如紀念碑般矗立的金字塔並不是單純地立在大地上讓人紀念,同時對大地也構成一種損害,似乎是對大地的一種侵佔,兩者之間構成極為複雜的關係。第二段“十一個冬天你大約已放棄了第幾種希望,放棄你熾紅鋼鐵的呼吸,深受嚴酷的精神檢驗。彗星被瞬間殺滅,而你大約已浴血阻攔了屬於你時代的夜晚……”這整段話就是在描寫他的戰鬥與創痛。第三段“映照海鱔的鏡子!映照黃熱病的鏡子!敵人施捨的平庸火苗的糞水!”這是夏爾滿腔怒火的發泄,三個短句和三個嘆號幾乎把詩人的情緒激化到極點。而這時候作為結尾的第四段出現了:“活下去,為了能在某一天更加熱愛那些昔日你的雙手在那過於幼小的橄欖樹下僅僅輕撫過的事物。”以一個如此綿長的句子作為整首詩的結尾,似乎是對此前激烈情緒的一種安撫。他在對疼痛、創傷與怒火加以表達之後,他的結論是“活下去”,這就是夏爾的溫柔與愛意,不是以英雄主義的姿態站在人群之巔享受眾人的仰望與掌聲,去自比成年橄欖樹壯烈的英勇,而是悄悄地退回生命的原點,去感受那毫不起眼的瞬間。夏爾做了兩次退讓:“過於幼小的橄欖樹”“僅僅輕撫過的事物”,但他又在一件事上向前進了一步:“更加熱愛”。在這進退之間,我們可以感到他內心的柔軟和愛意的磅礴。

所以,《憤怒與神秘》這個標題本身就代表着剛柔相濟。什麼是憤怒?憤怒 Fureur從拉丁語詞源看就是一種激情,一種極度強烈的情緒,這種激情無疑是令詩歌誕生的一種剛強的動因。神秘則代表詩歌的另一個起源,它是幽深的,晦暗的,是夜空下舉頭仰望時的驚嘆,是回歸大地母體時難以言明的安詳,是凝視火焰搖曳時的目眩神迷,是言與無言之間捉摸不定的界限。這是令詩歌誕生的一種柔軟的動因。這兩個詞組合本身其實就是這個詩集最本質的界定。所以你所提到的問題在我看來並非一組矛盾,而恰恰指向了夏爾詩歌的本意。

法廣:那你認為這本詩集為讀者打開了什麼樣的看待世界的新窗口?

張博:我想夏爾的詩歌層次豐富,不同的讀者可以各取所需。

我在後記里寫道:“作為一個詞語之夜乃至人類之夜的抵抗戰士,他的這一系列實踐與探索不正是中國新詩一直在尋求並期待的偉大素養嗎?”這句話當然是針對中國詩人說的。勒內·夏爾對於詞語毫不妥協的運用方式,以及他在詞語的使用過程中對於詩人何為不間斷的追問,這些內容組合在一起,對於中國新詩發展來說,有非常獨到的意義。夏爾對於自由詩的使用方式和散文詩的開發方式,在法國的詩歌史里也是獨樹一幟的,貝傑萊先生在序言中說“《憤怒與神秘》今日完整地進入漢語世界……將進一步增強自由詩的能力及散文詩的影響”,對此我完全贊同。我的導師米歇爾·繆拉甚至認為,夏爾將散文詩在法語中的運用推到了一個巔峰位置。所以不論是內容還是形式上,首先他對於詩人,對於中國的詩歌發展,我認為他具有重要的啟示和幫助。

對於大眾讀者來說,我覺得可能就要回到“抵抗”的問題上,抵抗這兩個字並不單純代表這本詩集寫於抵抗運動時期,內容與抵抗運動有關這類字面上的關聯。夏爾的用詞本身就是一種對於粗淺、平庸、媚俗的抵抗,在今天這個社會裡,對於消費社會的快餐文化的抵抗。

因為,讀者在讀這本書的第一印象就是這些詩並不易讀,需要我們耗費時間,需要靜下心來認真仔細地品味,從字裡行間,包括字與字之間的空白處去體驗思索其中包含的深刻意義,並且去連綴他們自己的生命體驗,真誠地面對自我,激發他們對於生活與文字的熱情。夏爾的詩歌是一種“嚴酷的精神檢驗”,這些都需要激情,需要靜思,需要非常高強度的精神投入,而這恰恰是跟現在的電視文化、輕小說這些當下流行品相反。所以,如果一個讀者願意花時間去體會這樣一部作品,他從中得到的精神能量必將幫助他對當下的時代精神予以補全。

感謝張博接受法廣的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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