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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一帶一路的思路主要服務於中共的兩個“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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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主辦的2017年“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於5月14日至15日在北京舉行。本次論壇聚集了來自上百個國家的代表,共有29個國家元首與會。就在美國總統特朗普準備邁入貿易保護主義道路之際,中國主席習近平卻再次下定決心,進一步確立其“新絲綢之路”的主張。習近平在2013年掌權伊始,就提出“一帶一路”計畫。隨着時間的流逝,世界政治、經濟格局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中國“一帶一路”的思路也在很大程度上更為具體化。“一帶一路”的主張自提出以來是否取得成效?它今後將朝着怎樣的方向繼續發展?我們請紐約市立大學教授夏明先生談談相關話題的看法。

REUTERS/Thomas Pe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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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廣:首先請簡要地向我們介紹一下“一帶一路”的主張是在怎樣的背景下提出來的,它的主要目標是什麼?

夏明:2013年,習近平全面執政以來,提出了一個核心的中國對外的戰略目標。他的主要目的是要通過絲綢之路經濟帶,把中國和歐洲連接起來。要建立一個歐亞大陸橋。另外,是要通過海上的通道,也就是通過中國這邊的南中國海、進入到東盟、然後從東盟進入到印度洋。從印度洋進入到阿拉伯地區、進入到土耳其、黑海、進入到波羅的海、進入到歐盟。把歐亞兩大中心連接起來。通過這個連接,再穿入到中亞地區。而中亞,我們也知道,是伊斯蘭文明非常重要的地方。通過這種做法,基本上是把歐亞整個連為一體。所以我覺得他的戰略目標主要有兩個:習近平講了,一個就是如何服務於國內的需求,國內的需求他提出了兩個“百年”,強調中國共產黨能夠執政一百年。至少一百年,中國共產黨能夠把中國引入到一個中等發達國家的收入。要實現這一點,2013年習近平全面掌權以後,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經濟的疲軟。

世界經濟在2008年金融風暴全面爆發以後,中國面臨的一個很大的挑戰即:怎樣從美國的經濟危機中逐漸地抽身出來,避免自己的損失和影響,要尋求更新的一種思路。面對美國經濟的本身的危機,同時面臨著美國在政治上、尤其是在奧巴馬總統提出要重回亞洲、亞洲再平衡等等戰略, 對中國進行了某種戰略上的圍堵。所以從政治上和經濟上來看,中國都遇上了美國的挑戰。

另外,從中國的貿易和它的外彙儲備高度地依賴美國,這種美國的挑戰又使得中國非常地難以回應。而且使中國顯得非常地被動。所以在這種既有中國國內的內在的需求,就是它的政體安全和它的經濟內在的發展需要,包括它的產能過剩要得到緩解,跟中國意識形態和美國提出的挑戰,就使得中國決定走這條另外的道路。這道路基本上就變成以大陸模式對抗海洋模式。其實這點有點像毛澤東當時在5、60年代,面對西方的圍堵,尤其是美國的經濟制裁,像走向亞非拉、跟不結盟國家、跟亞非拉合作的模式。今天有點像,面對着美國和日本這些海洋國家對中國的挑戰,某種方面的擔憂,習近平想走出一個內陸型的發展方式。開掘和挖掘亞太地區、亞歐大陸地區的主要潛能。

法廣:“一帶一路”的主張提出至今已近四年,這期間是否取得了成效?其他國家對這一主張作何反響?它是否遭遇抵制?抵制又來自何方?

夏明:首先我們要看到,“一帶一路”是非常龐大的、或者雄心勃勃的一個計畫。因為從目前的清單來看,中國在過去四、五年年和在未來10幾年,基本上要投入上萬億美元的資本,作為中國目前這樣一個實體,它要把至少10%以上的國內生產總值用到大的計畫上。這個計畫是歷史上很少見的。現在西方國家把它相提並論提到像新的一輪“馬歇爾計畫”。這點意義就非常地大。因為馬歇爾計畫是美國作為二戰的戰勝國,對所有的同盟國進行幫助。而今天我們可以看到,美國是在收縮。美國對外的援助也在逐漸地減少。

在這麼一個大的背景下,中國現在提出了一個類似於馬歇爾的計畫、全球的投資、援助計畫,當然是非常大的一個戰略。它的影響目前來看已經逐漸地顯示出來。尤其它的影響是在周邊國家,在亞歐大陸,為中國國家的整個經濟發展和政治生存打造出一個保護帶。因為習近平講的很清楚,他的一帶一路是要服務於他的兩個百年的,而兩個百年的核心其實就是共產黨在中國一直要穩定地統治下去。它的目的和意義其實在於中國把歐亞大陸主要的這些國家跟它在意識形態上和政治上有相近的地方,在經濟發展上也有相近的地方,把它們給聯合起來。這批國家在國際的所有重大的行動中,就不會輕易地跟美國結盟。

美國有兩大聯合體在幫它:一個是日本、亞太地區的美國的盟國;另外一個就是北約,歐盟這邊,歐洲的美國的盟國。在世界上重大的經濟、政治、戰略和軍事的各種議題上,可以看到,美國很容易得到日本和北約國家的積極支持和響應。所以對中國來說,在重大的國際戰略和議題上,中國很容易受到美國的排擠。所以現在中國就打通它跟周邊國家、尤其通過上海合作組織、通過跟東盟的合作、就是一體化的計畫,再通過一帶一路,因為阿拉伯國家、包括一些非洲國家進行合作,最主要就是構建出它的一個保護帶,一個政治、經濟、意識形態和政體安全的這麼一個保護帶。以獲得更多的生存的、可發展的空間。

在國際上,中國試圖給破解在以美國為主導的國際體系下的被動局面。。所以中國認為前面的全球化過程是全球化的第一個版本,而它現在推進的一帶一路,是全球化的升級版。所以可以看到,它對抗美國、挑戰美國,就是要在全球化的發展過程中抵抗美國的主宰和影響,當然是一個很大的舉動。應該說它的大的格局和大的對歷史和對地理的空間的估計,應該說在許多地方跟美國、尤其是跟現任的美國領導人來說,提出了一個非常大的挑戰。因為畢竟現任的美國領導人,他沒有對全球和國際事務有這麼大的一個框架和思考。從這種情況來看,中國提出一帶一路,它的影響應該說我們是不能輕易地低估了,或者完全地否定。

另外,一些具體的國家,我們看到中國在做的過程中,主要的思路就在於,要把歐亞大陸、尤其是許多發展中國家的基礎建設全面打通。尤其是交通,無論是陸上的通道,就是所謂亞歐大陸橋,還是海上的通道,就是海上絲綢之路。因為有許多的發展中國家,在國際的金融投資的信譽給分上、評級上基本上是負的。國際金融市場基本上對它們是沒有信心的。包括像老撾這些國家、像中亞這些國家。它們在全球的資本市場上應該說都是風險非常高的國家。所以它們要獲得自由流動的西方的資本,非常地困難。中國通過大量的資本的融入,通過它的國內過去30年的這種發展、開發的經驗和它積累的產能,它這樣的推進倒是給中國一方面消化產能、另一方面跟其他國家聯繫起來,開拓這些國家的市場,同時對中國來說,當然最大的需求就是中國的商品,過剩的產能要走出去。

另外中國對能源和許多原材料高度依賴,需要解決。尤其是中亞這些國家都是石油生產國,天然氣生產國,所以中國的一帶一路,看看它的地圖,它的許多國家都是可以給中國提供重要的能源和原材料的,包括最遠的國家,它的海上絲綢之路,包括尼日利亞、南非、也包括蘇丹或者非洲東海岸的索馬里等等。 對許多落後國家來說,當然是很大的機遇。對中國來說,當然可以滿足它未來的長期的經濟發展。這些成就不應該低估。因為畢竟許多的國家因為有這麼多大的項目,在重大的國際問題上,基本都跟美國保持一定的警惕和一定的距離,尤其是特朗普上台以後,對美國許多的猶豫和懷疑就更增加。這點當然有助於這些國家跟中國拓寬和加強合作。這些都有些進展,包括現在我們看到像老撾的橋建起來了、許多路通起來了。老撾是東南亞國家唯一的一個沒有海洋通道的國家。是一個內陸的閉鎖的國家。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許多的成就也就在逐漸地顯示出來。

法廣:“一帶一路”今後將朝向怎樣的方向發展?此一主張是否真的如北京所言:將“令全球受益”?另外, “一帶一路”應該如何在全球化範圍內定位?

夏明:可以看到許多國家、尤其是西方國家:美國、日本和歐盟國家,當然它們是表示最大的懷疑的,或者說它們的積極性是最低的。因為它們也知道一帶一路的針對性。另外我們也可以看到幾個大國、尤其是印度,在這裡邊的地位是比較模糊的。因為畢竟中國的海上絲綢之路是要經過印度。我們就可以看出一個根本的矛盾。中國大的計畫是要推進,但是中國的許多基礎設施卻跟不上。

第一個是中國的戰略研究和戰略思維跟不上,沒辦法服務於大的戰略;畢竟中國研究國際問題、國際戰略的能力現在還是比較弱,尤其是針對南亞、阿拉伯國家、中東國家,語言人才、政治經濟的研究的各種人才,目前來說中國還是有些困難。比如說像中國進入老撾,進入到緬甸,因為老撾和緬甸裡邊出現了許多族裔的衝突,就成為中國進入到這些國家,都會引發起各種衝突,尤其是地方上的民族矛盾的衝突。這裡邊就可以看到非常明顯,中國在這上面準備的是不足的,包括它的一些計畫。

另外可以看到,它現在和巴基斯坦要建立陸上通道、建立港口,也要打通海上通道。但是巴基斯坦這個通道就要涉及到跟印度克什米爾地區衝突。到底在這個衝突中中國站在巴基斯坦一方,還是站在印度一方,還是中國成為雙方衝突的一個因素?這就使印度非常地不滿。就可以看出來,各個國家在國家內部有各種矛盾和衝突,在國家的對外關係上有各種問題,甚至我們看到中亞國家,許多是不穩的。它無論是面臨失敗國家、甚至有流氓國家,它們專制的體系當然對中國來說是比較能夠親和的,因為中國想維護它的政體安全,主要也就是它所說的,要尊重各國的社會和政治制度的選擇。要尊重各國的經濟發展模式的獨特性。

在這種情況下,它沒有去要在人權、在民主這些事物上,包括在市場化這些方面對其他國家去指手畫腳。 但是這些國家確確實實這些專制、非市場化、這些國內的各種政治經濟的矛盾引起衝突就會使得中國的一帶一路面臨高度的政治風險。所以中國能不能夠走出去,走出去能不能夠有收益,它的成本核算、投入產值效應,它有沒有做各方面的分析?現在來看都是不足的。因為中國畢竟有點像領導人拍腦袋了,決策更像一個政治工程,畢竟最後它要變成一個經濟的、資本的這麼一個收益工程。這一點到底投入產出、它的合理性、它的可行性、它的回報等等做研究,我覺得也都是不足的。最後一點就是對中國來說,重大的風險就在於:它做的這一切都是想為了維護它的國內的所謂的兩個百年計畫。

但是現在它的一帶一路在國內引起了人們的許多非議,因為有人覺得這是一個撒幣外交,當然也包含了另外一個嘲諷意義,因為國內面臨著各種矛盾衝突,有民生的問題、有民主的問題。如果中國政府沒辦法回應國內自身的民生問題,尤其沒辦法回應中國自身的民主問題,它在全球想推進它所說的“全球國際關係的民主化”,想跟美國搞對抗,形成一種要跟美國平起平坐新型的大國關係,那麼我覺得內需要讓它要實現這些目標就非常困難。

因為畢竟中國政府現在面臨的最大威脅,恐怕還來自於它內部的政治發展現在面臨著矛盾和衝突。內部的中國,包括精英、上層的官宦和它的企業家、或者思想庫的這些成員,有一部分人極力主張中國要與西方國家融入。也就是說中國要跟美國、日本和歐盟這些國家更靠近。利用它們的經濟、利用它們的這些社會制度和文化資源。但是另一方面,中國也有內陸的這批人,也就像《河殤》這部電影裡邊講的, 一個海洋跟黃土地大陸的這麼一個衝突,現在的中國決策、思維和政治經濟中就表現得非常明顯。現在的習近平的整個思維,就像他說的,絲綢之路起點就從他的家鄉、陝西這邊開始;而海上絲綢之路,又從他工作過的福建和浙江開始。而他現在的雄安的計畫,又是在他工作過的地方,所以可以看到,習近平的整個思路和思維具有濃厚的大陸性的色彩。因此這裡邊到底是海洋文明和大陸文明,到底怎麼樣和諧起來,到底是不是內在有衝突,這在中國整個目前的面臨著發展對內部的強烈的衝突,我覺得這恐怕將成為中國一帶一路、如果它遇到挫折,如果它最終要失敗,可能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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