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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波哀西的自願奴役論-- 自願奴役的狀態及對這種狀態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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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波哀西所講的自願奴役,是指在暴政之下,民眾並不反抗,看起來他們是同意暴政對他們的壓迫。他為此感到痛苦,並以他那顆熱愛自由的心靈,體會同胞在被奴役狀態下的感受,並指出他們的實際狀況。

法國思想家拉波哀西
法國思想家拉波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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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拉波哀西出身於法國的貴族階層,他為什麼會關心一般民眾的社會狀況和政治地位呢?

答:因為在歐洲,貴族從來都是反抗和制約君權的主要力量。比如人類歷史上最著名的英國大憲章,就是英格蘭貴族逼迫英王約翰簽署的,主要的內容就是不許英王侵犯貴族的利益。這些貴族們認為,不捆住君王的手腳,他就一定會成為暴君,推行暴政。英國思想家洛克給暴政下過一個定義:“暴政就是行使越權的、任何人沒有權利行使的權力。這就是一些人運用他所掌握的權力,不是為處在這個權力之下的人們謀福利,而是為了獲取他自己私人的獨特利益。統治者如果不以法律而以他的意志為準則,如果他的命令和行動不以保護他的人民的財產為目的,而用來滿足他自己的野心、貪慾,這就是暴政”。當然,在現代政治生活中,統治者不僅僅是君王,還可能是某一個政黨所代表的權勢集團,因此對自由的思考和利益與個人財產相關,所以拉波哀西在談奴役之前,先問了一個問題,在一切物品都歸一個主人所有的國家裡,還會有所謂“公共的財富嗎?”正像我們都熟悉的蘇俄共產體制下,國家的財富是以全民所有為名義的,但其實是一黨獨佔的。政府怎樣去徵稅、花費,不管是浪費還是中飽私囊,普通民眾是完全沒有發言權的。這就是拉波哀西所問的,一切財產歸一個主人的國家裡,是沒有公共財富的。隨後,他就描述了一個讓他吃驚和不解的問題,無數群眾不僅順從這樣一個財產獨佔的制度,而且被驅趕到奴隸狀態中,不僅受統治,而且被侮辱。這些普通的民眾實際上是每日在遭受搶劫,他自己的生命都不能由自己支配。但是這個搶劫並不來自外國的軍隊,也不來自野蠻的部落,而來自一個人,這個人往往是這個國家中最懦弱的一個,他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出入都要由別人來保衛,可是他卻能夠奴役一國之人。拉波哀西說,如果三兩個人不能保護自己,受暴君的壓迫,我們還可以相信,說是他們缺乏勇氣。但是如果千百萬人都默默忍受,那隻能說缺乏的不是勇氣,而是反抗的願望。三兩個人可能會害怕,但是千百萬人甚至千百個城市都默默地服從,那就是一種惡習,它都不配被稱為懦弱。

問:在這種情況下,就只能稱之為自願奴役了。

答:對,拉波哀西認為這種自願奴役是一種惡習,所以他大聲疾呼,“貧窮、悲慘、愚蠢的人民和民族,是你們自己決定了自己的不幸。你們看不到自己的利益,就在你們面前。你們眼睜睜看着自己最好的收成被拿走,田地被蹂躪,住宅被搶劫。給你們帶來災禍的那個人的強大,是你們自己給他的。如果你們不把自己的眼睛給他,他哪裡來那麼多眼睛來監視你們?如果你們不把臂膀借給他,他哪有那麼多臂膀來攻擊你們。要不是通過你們,他怎會有凌駕你們之上的權力?如果你們不縱容搶劫自己的盜賊,不是殺害自己的兇手的幫兇,如果你們不背叛自己,他又能奈你們何?”拉波哀西的這些責問後面,隱藏着一個重大的原則,就是自然法的原則。這個原則認為,在人間的諸種立法之上,還有一個至高無上的法,是人間一切是非對錯的終極標準,是一切道德規範的基礎。它代表着最高的正義,卻不是人所能設定的,它提供那些處處有效卻無需證明的原則,比如我們現在常說的人權高於主權,這就是基於自然法的。在拉波哀西看來,個人的尊嚴和自由是人的自然權利,是與生具有的,它不該也不能被放棄。而自願受奴役則是違反自然的、病態的,因此是一種惡。他有一段很精彩的話:“難道大自然沒有在人內心中注入對自由的渴望?自由是如此莊嚴宏大,如此值得追求的恩典,一旦喪失了它,一切惡便會接踵而至。因奴役而造成的墮落,會使一切美好的事物黯然失色”。

問:那麼拉波哀西又是怎樣設想來改變這種狀況呢?

答:他提出的方法看起來很簡單,可稱之為“自動放棄”,也就是說轉過身來對暴政說“不”。他說,你們可以從這種悲慘的、牲口不如的被奴役狀態中解放出來,只要你們去嘗試,你們不用去和暴君作戰,只要你們表示出你們不願意再受奴役,暴君就失敗了。不要你們剝奪暴政,而只要你們不再供養暴政。停止服從,停止順從,就是不再給自己套上枷鎖。對於暴君而言,你越臣服,他越強大,他的高高在上只因為普通人都匍伏在地。拉波哀西反覆說,如果沒有任何人屈從,而只是簡單地不服從,那麼無需任何暴力,暴君就會像失了養分的樹榦,枯萎死亡。別以為拉波哀西在說夢話,他這個思想提出了對現代影響至深的大問題“非暴力反抗和公民不服從”。他極大地影響了托爾斯泰、梭羅、甘地,他們把這個思想付諸了實踐,所以拉波哀西是公認的非暴力反抗思想的奠基人。當年托爾斯泰反覆讀這篇著作,讀到淚如雨下。其實,拉波哀西的邏輯是簡單清晰的,既然一個暴政統治的實現要基於大多數民眾的默認,表現為他們渾然不覺地循着暴政規畫好的軌跡行動,那麼一旦他們不再循常規行動,就意味着撤回同意,暴政就必然垮台。所以拉波哀西說“一旦決心不再當奴隸,你們立刻就自由了。我不號召你們動手打倒暴君,而只要你們不再支持他, 你們就會看到他的基座被抽掉了,他會摔得粉碎”。這和我們經常說的底線原則有相通之處,如果人們堅持絕不附和暴政的宣傳欺騙,而是沉默,絕不去向暴政檢舉揭發,而是盡自己的能力保護那些被迫害的人,絕不參與暴政組織的、針對個人的批判,不舉拳頭呼口號,暴政的運動便不能實現,就像當年在納粹黨的集會上,那個雙手抱在胸前、堅決不行納粹禮的德國人奧古斯特·蘭德梅瑟一樣。你可以想象一下,當時會場中成千上萬條手臂高舉如林,希特勒萬歲的呼聲震耳。如果這個場面換成每一個人都雙手抱在胸前,沉默不語,納粹黨的這種集會自然就無法進行了。如果那些受納粹奴役的人,聽拉波哀西的話,顯示自己的自由意志,全體轉過身來,對納粹說不,希特勒的統治又豈能長久。問題在於,他們為什麼舉手,下次節目,我再給聽友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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