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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蒙哲人的旗手狄德羅之四 狄德羅的政治思想:權力屬於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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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啟蒙思想家中,狄德羅的政治思想明晰、堅定。他完全站在主權在民的立場上,認為只有這種權力來源,才是合於自然,合於理性和人性的。雖然他承認君主制的權力傳承,但是他明確宣稱,不是國家屬於君主,而是君主屬於國家。

狄德羅的政治思想:權力屬於人民
狄德羅的政治思想:權力屬於人民 圖:RFI內存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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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狄德羅因為他的言論和思想住了監獄,這對他的哲學思考會有相當的影響吧?

答:我想,牢獄之災通常會影響一個人的思考方向。安德烈·比利說:“他以後從來沒有忘記萬森監牢。那古老的主塔久久在他的生活中投下陰影”。上次我們談到狄德羅撰寫了《百科全書》中那些瑣碎的、純知識性、技術性的條目。但是他也撰寫了極為重要的哲學、政治、美學的條目。他在這些條目中充分發揮他的聰明才智和卓越的洞察力,把啟蒙的觀念注入到辭典條目中,這是非常重要的。因為當時那些有心求知解惑的人,以《百科全書》為工具,他們自然就會把詞條中提供的思想,當作知識,當作定義來接受,從而啟迪自己的頭腦,影響自己的行動,造就自由的心靈,潛移默化地改變社會的文化氛圍,造就新的社會空氣,使社會朝着更開放更文明的方向走。因為人們獲得知識的步驟,首先是要知道某物是什麼,當你從辭典中讀到“權力屬於人民”時,你的知識結構中就嶔入了這個思想因子。所以狄德羅以《百科全書》為平台宣傳啟蒙思想是特別有效的。我非常佩服啟蒙哲人的行動能力,因為這些人幾乎沒有一個是盲目的樂觀主義者,他們的樂觀精神在於他們對人類進步的信念。但是對社會是不是那麼容易就追隨他們走,他們完全不抱幻想。比如德國啟蒙哲人利希滕堡就說過:“人們大談啟蒙運動,還要求有更多的光,但是我的老天,如果人們不長眼睛,如果有眼睛卻死死閉着,再多的光又有什麼用”?英國啟蒙哲人休謨認為,在啟蒙哲人和那些有教養的支持者之外,是黑暗的荒漠,人們麻木不仁、愚蠢無知,甚至最熱情高漲的狄德羅也曾對休謨說:“我親愛的哲學家,讓我們為哲學的命運哭泣吧。我們在對聾子宣講智慧,我們確實離理性的時代還很遙遠”。

問:看來啟蒙哲人也免不掉精英主義的嫌疑。

答:豈止免不掉,從寬泛的意義上說,他們各個都是精英主義者。我佩服他們也恰在這點上,就是那種只問耕耘不問收穫的韌性,這種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精神才更可貴。事實上,他們也確實改變了世界。他們一開始作戰,面對的第一個對象,就是一個現存的國家機器,一個establishment,所以反省國家的性質就是當務之急。孟德斯鳩以《論法的精神》詳細分析了國家的諸種形態,他也身為《百科全書》條目撰寫者之一。但是《百科全書》中的“政治權威”條卻是狄德羅撰寫的。在這個詞條中,狄德羅用明晰簡潔的筆法闡述了他的思想。我們知道盧梭是1759年開始撰寫《社會契約論》的,到1762年才在阿姆斯特丹出版,而狄德羅撰寫《百科全書》的條目早於盧梭的著作。所以狄德羅在闡述政治權威時,提出的“權力屬於人民”是盧梭“人民主權論”的先聲。在狄德羅看來,自由是每一個人的自然權利,他說:“沒有一個人從自然得到了支配別人的權力,自由是天賜的東西,每一個同類的個體只要享有理性,就有享受自然的權利”。而相反的情況是什麼呢?是那些政治權威的來源,不出於自然權利,它要麼是出於掌權者的實力和暴力,要麼來自被統治者與統治者之間的契約。狄德羅認為,憑藉暴力奪取的權力只是一種篡奪,這個權力的維持只能靠掌握權力的人,永遠保持着超強的實力來壓制。但這實際上就埋下了被統治者也可以以暴力改變力量對比,推翻統治者的伏筆。在這種情況下,歷史進程就表現為不斷的破壞。要終止這種不斷的破壞,只能靠雙方同意結成契約關係,這樣統治者就由僭主變為了君主。因此君主的權力是來自與被統治者達成的契約,所以連君主的權力都要來自人民的同意。

問:這個說法不就徹底否定了君權神授說嗎?

答;對。狄德羅根本不相信有什麼超自然的神力統治世界,更反對以君權神授的理論讓被統治者永遠處於無權的地位。他推論說,有一個主宰至高無上,平衡着君主與人民的契約關係。他把這個主宰叫做神。但是請聽友們注意,這個神可不是宗教中的上帝。狄德羅是這樣論述的:“他為了公共福利,為了維持社會,允許人們在彼此之間建立一種從屬制度,允許他們服從一個人。但是他願意這種服從是憑理性,有節制的,而不是盲目的、毫無保留的。任何來自神的權力都是一種有節制的權力”。狄德羅的意思是說,沒有什麼來自神授的絕對君權,只有神意之下的君主與人民的契約。所以服從是憑理性,而不是盲目的。這個神意是什麼呢?就是我們前面多次談過的“自然法”。狄德羅接着就點破了,他說:“君主從他的臣民本身取得支配他們的權威,這種權威是受到自然法和國家法的限制的。自然法和國家法乃是臣民服從政府或必須服從政府的條件。只是憑着臣民的選擇和同意,才有支配他們的權柄和權威。因此不取得國民的同意,君主是不能任意行使權力,任意處置他的臣民的”。

問:這話放到法國大革命時期都仍然有煽動力。

答:是啊。所以學界多年來愛說盧梭的《契約論》是法國大革命的思想武器,可他們忘了狄德羅。我甚至認為盧梭從狄德羅那裡汲取了不少思想資源。確實狄德羅的一些想法更激進,他面對法國世襲君主制,竟然大聲疾呼說:“政權儘管為一個家族所繼承,掌握在一個人手中,但它卻不是個人財產,而是一件公共財產。它根本上屬於人民,完全為人民所有”。為什麼呢?狄德羅響亮地回答:“總是人民為政府承擔費用,總是人民對實施治理起作用。不是國家屬於君王,而是君王屬於國家。統治的權力屬於君王,只是國家選擇君王來統治,只是因為他向人民管理各項事務的義務,只是因為人民向他承擔依法服從他的義務”。所以狄德羅最明確地把人民與君王、與統治者的關係,闡明為一種依法、各司其職的契約關係。別以為這些啟蒙哲人的話過時了,現在世界上仍然存在着某些國家,在那裡統治者的權力來源完全是暴力。人民在國家中只有繳稅養活執政黨的權利,而不享有任何人身自由和思想自由,所以在這樣的國家裡,不存在統治者與人民的契約關係,只存在奴隸與奴隸主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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