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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主義騎士夏多布里昂之五——論僭主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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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夏多布里昂對法國大革命中造成恐怖統治的領導人,如馬拉、羅伯斯比爾深惡痛絕,認為他們是“雙手沾滿鮮血的魔鬼”。在考察希臘革命時,他發現了與這些激進領袖相當的人物,那就是僭主。

夏多布里昂與他的狼谷
夏多布里昂與他的狼谷 網絡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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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前面你曾說過夏多布里昂對法國大革命並不是簡單的否定,可他為什麼又痛恨一些法國大革命的領導者呢?

答:因為他不能容忍讓法國人流那麼多血。他說:“為什麼這些市民要在斷頭台上飲下死亡的苦酒?為何王位被廢棄且布滿鮮血?為什麼背井離鄉之人成群結隊地逃離本國?為什麼,難道你們不知道正是這些僭主想要束縛這個高尚獨立的民族”。夏多布里昂點出了法國大革命中,那些激進派領袖所推行的政治就是古希臘革命中的僭主政治。我想先給聽友們介紹一下僭主這個概念。僭主在法文中是 Tyran,英文是同一個詞,只是讀音不同,我們常說的暴君就是這個詞。僭主政治,我們簡稱為僭政,曾被列奧·施特勞斯稱之為“一種超越了過去最有力的思想家的最大膽的想象的暴政”。它有幾個特點,首先,僭主大半都是貴族出身,但不是王室血親貴族,而是有一定政界人脈的二級貴族。其次,他們獲取權力的方式,絕對不是真正的民主選舉,而是通過幕後交易或強力攫取,然後會披上民主選舉的外衣,造成權力來源的合法性的假象。第三,他們鞏固權力的手段,通常是蠱惑低層民眾,許諾宏大願景,以造成多數擁戴。第四,僭政往往會打上僭主個性的烙跡。為了防範先前各種利益集團的反抗,他一定會永遠處於挑戰和進攻狀態。第五,僭主不會有盟友和朋友,他身邊只會有幫兇和朋黨。正直的人必然會被排斥,而只留下一些阿諛諂媚之徒。古往今來,研究僭主政治的智者很多,古有希臘哲人色諾芬,作《論僭政》,近代有本雅曼·貢斯當作《論征服的精神 和僭主政治》。色諾芬在他的書中,通過詩人哲學家西蒙尼德,與敘拉古僭主希耶羅的對話,分析僭主內心的恐懼與痛苦,指出僭主最恐懼的就是自由。他只有使人民成為奴隸才能安睡。因為自由的心靈是一切專制暴政的死敵。色諾芬是蘇格拉底的弟子,他像他的老師一樣勸人為善,所以他也給僭主指出,要想成為一個受人愛戴的統治者,就必須使權力真正為公眾的利益服務。

問:貢斯當是夏多布里昂的朋友,他對僭政的分析應該和夏多布里昂有同樣的歷史背景吧?

答:貢斯當是個很重要的人,我們下面會講到他。但是夏多布里昂把雅各賓專政看作是僭主政治,是在貢斯當之前。貢斯當心目中的僭主,是自己稱帝的拿破崙,貢斯當對拿破崙的抨擊,適用於所有的僭主政治,比如他說僭主“他頒布法律卻又篡改它,他制定憲法卻又侵犯它”。他還指出,“僭主政治強迫所有的人立即退位以支持一個人,他會激發所有的野心,使所有的利己心騷動不已。僭主當然會乞靈於原則,但只是為了踐踏它們,當然會簽訂合約,但只是為了撕毀它們。他會騙取一些人的忠誠,從另一些人的軟弱中撈取便宜”。夏多布里昂和貢斯當都反對拿破崙稱帝,但拿破崙後來卻請貢斯當為他起草新憲法,而夏多布里昂對拿破崙卻是一點不妥協。在他的《試論古今革命》中,他論述了那些雅各賓派的僭主們和古希臘革命中出現的那些僭主的相似性。我們上次談到梭倫離開雅典十年,這期間古希臘最有名的僭主皮西斯特拉圖登上了政治舞台。這個人本是梭倫的遠親,但是他巧言令色,蠱惑公眾,做了山嶽派的領袖。這一派代表了持激進觀點的民眾,當時在雅典有三大政治派別,平原派又稱沼澤派,這一派人多是舊貴族,屬於溫和派。海岸派,這一派代表的是工商奴隸主,再有就是皮西斯特拉圖的山嶽派。我們知道在法國大革命中,也有山嶽派平原派之分,這個山嶽派也是激進平民的代表,他們和雅各賓派站在一起,支持革命恐怖。夏多布里昂特別指出了皮西斯特拉圖玩弄詭計,建立自己武裝力量的史實。據希羅多德記載,皮西斯特拉圖為了奪取權力,集合他的山嶽派黨羽,叫他的門徒把自己和所騎的騾子弄傷,然後進到雅典市集廣場上,宣稱剛才有人襲擊他,要謀害他的生命。為此他要求一支武裝的衛隊來保衛他。雅典人被他的謊言矇騙了,就給他一支50人的公民衛隊,這支衛隊不拿長矛,而是手持棍棒,不論他走到哪兒,這支衛隊都跟着他,他就這樣在民主政治的發源地雅典把武裝暴力引進了政治鬥爭。他憑此擴大勢力,奪取了雅典衛城,成了雅典的統治者。夏多布里昂感嘆道:“哦,準備受奴役的人!法國國民大會的一位僭主,後來也使用過相似的伎倆”。他這是指馬拉。

問:看來,僭主政治最要緊的是控制着軍隊。

答:我們前面總結了僭主的五個特徵,到這兒我們要加上第六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建立效忠於自己的武裝力量。也就是所謂槍桿子裡面出政權。所以夏多布里昂指出:“在一個國家出現一支活躍的軍事力量,意味着民主將不復存在。此後不久,皮西斯特拉圖便奪取城堡,解除市民的武裝,不受共和原則約束,全權統治了雅典”。當雅典的公民們亂鬨哄地要求給皮西斯特拉圖配備衛隊時,偉大的梭倫站出來反對,但是民眾不聽勸阻,僭主的陰謀終於得逞,梭倫便只好對那些愚眾念了幾句詩:“你們真是重視奸徒的言語,每個人都跟着狐狸亦步亦趨,可你們的腦子裡空無所有”。當皮西斯特拉圖奪取了全部權力之後,梭倫說出了那句名言:“在早些時候,當僭主政治還在準備之中,要阻止它是比較容易的。但是現在它已經建立和成長起來,要去拔除它毀滅它,就是更光榮更偉大的職責”。梭倫回到家裡,取出自己的武器,放在家門口,說:“救國護法,我已經盡了自己的全力,什麼都做了”。

問:古希臘的這些大政治家真是高風亮節。

答:確實如此。不過皮西斯特拉圖上台後,倒是完全遵守了梭倫的立法,給平民相當的好處,以至亞里士多德稱讚他的統治算得上是個好時代。夏多布里昂分析這種情況,他認為:“當民眾黨由一位有能力的人領導時,勝利就在民眾黨這邊。藉助那些不在乎德性,也不對犯下的罪行懊悔的大眾,它擁有遠遠超過其他黨派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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