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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與家庭

曾金燕:做最壞打算,往最好方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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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權活動人士胡佳2008年3月在北京被以“顛覆國家政權罪”宣判三年半徒刑後,應當於今年6月26日刑滿出獄。但是,就在胡佳即將出獄、將與家人團聚之際,他的妻子曾金燕卻面對無處安家的難題。曾金燕不久前才被迫離開北京,抵達深圳。但房東近日突然毀約,說自己是公務員,擋不住壓力,要求曾金燕與只有三歲半的女兒立即搬家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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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維權人士胡佳和妻子曾金燕
中國維權人士胡佳和妻子曾金燕 圖片來源:曾金燕博客

如果說輿論界普遍關注胡佳出獄後會被軟禁在家中、仍然沒有自由的話,他的妻子曾金燕和女兒近日的安家遭遇也凸現出這些被當局視作異類的人權活動人士的家人的艱難處境。她們不僅要獨自擔當起家庭生活,既要是被關押的丈夫的精神支柱,又要是沒有父親在身邊的孩子的母親,而且也同樣面對監視跟蹤等騷擾,甚至也會以不同形式、不同程度地失去自由。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的妻子已經與外界失去一切聯繫數月;山東維權人士陳光誠刑滿獲釋後,被軟禁在家中,妻子袁偉靜和兩個孩子也因此與外界失去聯繫;內蒙古異議人士哈達的妻子則在今年初被捕……這種困境使得不少家庭終於破裂,但更多的妻子仍然堅守。

胡佳自九十年代中期起就積極投身社會活動。2005年,曾金燕與他結婚時,他已經被當局打入另類。2006年2月,胡佳被失蹤41天。其間,曾金燕開設博客 尋找胡佳,將尋找失蹤丈夫的遭遇公佈於網絡,並組織媒體見面會,為丈夫爭取輿論關注。她因此也與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同列美國時代周刊2007年全球最具影響百人榜。

2007年12月,胡佳被以涉嫌顛覆國家政權罪逮捕,當時,他的女兒剛剛滿月。胡佳於2008年3月被判刑。此後三年多的時間裡,身在獄外的曾金燕並不自由,監視、監聽已是常態,社會活動屢屢受阻,此次深圳住房難題顯然只是其中的一例。

搬家已成定局,但尚不知身往何處的曾金燕接受了我們的電話採訪。與本台四年前對她的採訪相比,今天的曾金燕顯得少言寡語。過於簡短的回答訴說著太多的難言之隱;平靜的語氣中間或可以聽到難以壓抑的憤怒;無奈的苦笑流露更多的不是逆來順受,而是一種堅持與堅韌。

法廣:您幾個月以前才從北京來到深圳。當時離開北京也是不得已么?

曾金燕:對。

法廣:當時是北京公安部門通知嗎?

曾金燕:也不是。

法廣:那是誰要求您離開北京呢?

曾金燕:因為在北京我們是長期被監視的。有的時候還軟禁。現在即使我不在北京,他們也在我家樓下守着。胡佳回來以後,很可能還是要完全軟禁,所以,我想安排一下小孩子的生活,不要這樣,跟我們一樣被軟禁。

法廣:但是,現在有沒有辦法安排孩子呢?

曾金燕:看着辦吧。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

法廣:當時您離開北京的決定是怎麼做出的呢?

曾金燕:這個我不想談太多,好么?!

法廣:您的女兒現在情況怎麼樣?對於搬家,還有下一步的打算,怎麼對她說呢?三歲半的孩子是否能懂呢?

曾金燕:我沒有跟她說太多。主要就是努力讓她和當地的小朋友一起玩,讓她多玩一點,少去聽或者討論成人的話題。

法廣:她知道胡佳的情況么?是否知道為什麼爸爸不能像其他小朋友的爸爸一樣,在她身邊?

曾金燕:她不是很明白。她現在可能多多少少開始有一點意識。一個是她以為她爸爸也在上學,在別的地方上學;另外一點是她沒有意識到爸爸、媽媽跟她的關係是什麼。她以為舅舅才是像爸爸那樣的角色。因為她跟舅舅比較親。

法廣:最近這三年多的時間,您既要是監獄裡的胡佳的支柱,又要是孩子的母親。這個角色想必也很艱難。

曾金燕:我覺得,事情來了就面對,就處理。

法廣:那一個人帶着孩子想必和普通的單親母親的生活還不一樣?

曾金燕:不一樣的。

法廣:那最艱難的是什麼?

曾金燕:最困難的我覺得還是孩子的教育。然後是面對警察、國保、軟禁(我們)的人要跟我們一起生活這種狀態。

法廣:胡佳不在的這三年裡,您自己的活動也受到監視,是么?

曾金燕:對。取決於具體情況,大的環境。大環境好的時候,情況好一點;大環境不好的時候,就會糟糕一點。他們還是24小時守在我家門口啊!除了我搬到深圳這段時間以外。

法廣:好像您提到曾受到過人身威脅,是么?

曾金燕:對。我可能不想太多講細節,因為我還得回去那個地方,還經常會見到那些人。

法廣:您準備會北京么?

曾金燕:胡佳回來,我肯定要去北京接他。而且,他身體不好,還要看醫生。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法廣:胡佳對他出獄以後的情況是否有所預料?

曾金燕:他出獄以後會有一年剝奪政治權利的期限。這一年裡,他是非常危險的。

法廣: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您感覺會出現像陳光誠那樣的情況么?就是走出牢房,但是在家裡也像坐監獄一樣。

曾金燕:有可能。胡佳在被抓以前,在家裡被軟禁了差不多近四年的時間。

法廣:胡佳被抓以後,您的行動自由也受到限制。那您的個人事業上,您是否還能繼續工作呢?

曾金燕:不能正常。

法廣:在網上看到您在推特上說,如果您去工作,他們就會去威脅您的老闆。

曾金燕:對。他們以前這樣做。好多次了。

法廣:那您怎麼看下一步的生活呢?

曾金燕:做好最壞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

法廣:這種努力包括什麼呢?停止一些社會活動?停止發表一些言論?

曾金燕:我覺得可能不完全是這樣。我沒辦法多談細節,因為談了就相當於白費努力了。

法廣:胡佳在被抓以前就已經行動自由受到限制,受到軟禁,這些年索性就是在監獄裡。您有沒有想過徹底改變這種生活呢?比如說離開胡佳?我看網上有消息說有人曾經給過您這樣的暗示。

曾金燕:我覺得即使退一萬步講,有這樣的情況,也不可能改善我們的待遇。要真正改善我們的待遇,只有中國的法製得到改善。

法廣:有不少被當局看作是異議人士的人的家屬雖然很堅強地支持自己的親人,但他們往往十分低調,盡量不參與親人從事的活動。但您恰恰相反,不僅支持,而且參與。為什麼採取這種態度呢?

曾金燕:我覺得,怎麼說……因為胡佳所做的事、他的價值觀,我都是認同的。他沒有做錯什麼。這是很自然的一個過程。

法廣:您是愛源信息諮詢中心的法人代表。幫助艾滋病患者家屬的工作也做了很多年。但是2010年年底被迫停業了。能否介紹一下情況?

曾金燕:現在已經停業了。現在沒有新的社會活動。稅務局―國稅和地稅的稽查還沒有結束。就是這麼一個情況。因為沒有結束,那他們隨時叫我去的話,我還得再去。

法廣:稅務局指責你們什麼呢?

曾金燕:沒有指責。就說稅務稽查。就是查你有沒有偷稅漏稅,也沒有違法經濟活動。

法廣:那資助艾滋病患者孩子的工作現在處於暫停的狀態?

曾金燕:沒有新的活動。但是,因為我們有幾百名志願者,他們在做這些工作,就不需要我再來做新的事。已經接受救助的孩子,還會繼續(接受救助),不需要我們來做。我們已經把需要做的工作做完了,只是沒有新的工作而已。

法廣:您這些年在胡佳身邊也經受了不少壓力。對您個人來講,您覺得您最大的變化是什麼?

曾金燕:我覺得很難形容。但是,有一點非常明確的,就是我對這個社會的認識更加深刻。……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可能就是這樣,能夠有更廣闊的視野,來認識我們當下的中國。

法廣:那是不是這種認識幫助您從一個普通的社會活動者變成了一個積極分子呢?就像您自己在推特上所說。

曾金燕:我想是有關係的。

法廣:您準備繼續您自己的社會工作么?還是需要等一段時間呢?

曾金燕:我都是看着辦,看具體的情況再決定怎麼辦。現在第一重要的事情是胡佳要回來,孩子很小,要照顧;胡佳身體不好,要照顧。

法廣:胡佳要離開監獄的日子臨近,本來應該是闔家團聚的好消息。但是,現在看,前景並不很樂觀……

曾金燕:不樂觀,也沒辦法,反正我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法廣:但是,現在有女兒,情況是不是更艱難呢?

曾金燕:對。所以我在想辦法。

法廣:您自己的家人有沒有受到壓力呢?

曾金燕:有。但是,我不講這些細節。沒什麼用。

法廣:您是否願意通過我們電台呼籲什麼?

曾金燕:當然,首先,我特別感謝很多人一直特別關心、關注我們的事。就是這種關注才保護了胡佳,沒有受更大的傷害。所以,我想,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們還是需要大家的支持和幫助。

法廣:但是,和外國媒體的接觸會不會也給你們惹來麻煩呢?

曾金燕:對於我來說,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笑)。所以,當你已經到了這種狀態的時候,才不會在乎所謂的麻煩不麻煩。在乎的事情是你做的事情對不對,應該不應該那樣做。

法廣:在此之前,您在網上的博客有很多的追隨者。由於國內的信息封鎖,胡佳的名字並不為很多人所熟悉。您怎麼理解會有那麼多網友追蹤您的博客?

曾金燕:我想,很多時候是因為我們說出了他們想說的東西。我們關注了他們正在關注、或者想關注的社會話題,所以他們才會關心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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