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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位北京獨立參選人訪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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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基層人大代表選舉投票活動剛剛結束,與五年前的中國基層人大代表選舉明顯不同,這次中國各地出現了為數不少的獨立參選人。在北京市 60幾個獨立參選人中,13人聯合參選就是其中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但是,獨立參選人之路並不容易,從登記到成為正式的候選人,過程艱難曲折,有些人的遭遇很離奇,有些人甚至遭到警方綁架,最後真正能夠成為正式候選人的寥寥無幾。這裡介紹的是北京市聯合參選的13人中的四位,他們四人,只有海淀區的韓穎女士通過了初選,但最後還是沒有進入正式的候選人名單,而且歷遭威脅、恐嚇、甚至綁架;朝陽區王秀珍女士被取消了“被選舉的權利”,還不讓去投票站,官方派人找上門逼她在家中投票,王女士笑稱“這簡直是一場鬧劇”;東城區的楊凌雲女士雖然現在還有點後怕,但表示五年後還會參選;海淀區的湛江先生則表示,自己為什麼要參選,就是現在百姓對真正的人大代表很不滿意,不替大家說話,“許多代表都讓公司的經理和老闆全佔了”。四位獨立參選人的命運像絕大多數中國獨立參選人一樣,最後全都被排斥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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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幾個人拿着攝像機抱着票箱到我家逼我投票

王秀珍女士談起自己參選的遭遇又可氣又可笑。她自己的參選資格被取消後,卻被一夥人堵在家裡“投票”,而且,他們還要把她投票的場面拍攝下來,以示“行使了公民權利”。“投票那天,10多個人就把我監控了起來。監控我是怕我到投票站,發表演講,讓別人來投我的票。所以就不讓我去投票,可是又不剝奪我的投票權。他們抱着票箱子到了我家裡。帶了三台攝像機,還有照相機。來了十多個人。非要我投票。我說我不投了。他們問為什麼呢?我說因為憲法規定我有選舉權,我也有被選舉權。現在你剝奪了我的被選舉權,剝奪了我的百分之五十的權利,我棄權,不投! 行不行?他們說不行。必須得投。後來我就說了半天,我給他們講,我為什麼要當人大代表。你們現在強迫我投,不投你們就不走。那我就投,還有我兒子也投。他們讓我看一看名單,我說不用看,我和我兒子把別人的名字都畫了,寫上我的名字。他們一句話也沒說,在我們家照完相、錄完像就走了。抱着票箱走了。出去以後,他們對我們那裡的片警說:你們那位老太太真能說,你怎麼不說她兩句。這位片警回說,‘我那能說得過她呀,你們那麼多領導去都不說,讓我說。警長、所長、辦事處的主任、社區的主任都去了,去了一大屋子人’。這件事,我就覺得好像是一場鬧劇”。

王秀珍被旅遊

王女士能說善辯,當局怕她發動選民,最後在警察的陪同下“被旅遊”了。她說:“這件事就像演戲一樣:我們單位正好組織去揚州旅遊,他們就開車把我送到火車站。一直要看着我上了火車。一塊旅遊的那些同事都問我,‘你兒子當了警察,來送你來了’。我說他不是我兒子。他們不信,‘不是你兒子怎麼看着你不走’?我笑着說,哎呀,你們別說,我夠煩得了。特別逗。覺得特別可笑。你有什麼辦法呢?有些採訪我的人問,你不會跟他們講講理嘛?我說,道理,他們比我都明白。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是一個人權的問題。文件是上面規定的,你可以找10個人聯署推薦,但底下執行的時候不能兌現。這屬於政府行為,警察他也不願意這樣做。說句不好聽的,人人心裡都有一桿秤,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好多人就是敢怒不敢言,就是這麼個道理”。

交推薦表當天被送到平谷

王秀珍最後終於沒有能夠成為正式候選人:“候選人根本就不讓我們當,連推選的票都不發給我們。交表那天,就把我帶到平谷去了。讓你離開你的地方,你就不能找人推薦你,推薦的表也不給你,所以候選人你就當不上了。投票的時候,還怕我去做拉票的工作,就把我又看起來了”。

楊凌雲到現在也有點無奈和後怕。她說:“從頭到尾什麼事情也不讓你做成。我們13個人根本就見不着面,好不容易聯繫聯繫也是處在警察控制下。作為一個公民維護權利太難了。權力讓人感覺太害怕了。讓人真覺着有點拿着雞蛋碰石頭。

湛江的情況也差不多。“我這裡也是不斷有警察監視。從10月13號到17號,天天有警察陪着,出門也得坐他們的車”。

兩名冒充選舉辦的人綁架了韓穎

韓穎女士的遭遇最曲折,她說選舉中發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本來我們13個人聯合參選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是行使自己的權利。選舉本身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我們當時想的特別簡單。就是參選。但是一參選,就發生了許多意想不到,讓人特別無奈的事:經歷了很多阻撓、威脅、恐嚇、綁架、甚至限制人身自由、非法搶手機、搜身等等。當初想就是依照選舉法,運用我們每個人的權利,去履行參加選舉的義務。經歷了這些之後,心情很複雜。我本來進入了初步候選人的階段,但是到正式候選人時就沒我了。阻撓我們宣傳造勢,到後來,很多選民也不知道我們參選。所以,對於落選,不是正式候選人,其實也在意料之中。除了感覺無奈之外,我們現在懷疑這個選舉的真實性”。

說道自己被綁架的經歷,韓穎似乎還心有餘悸:“當時其實特別恐懼,因為他們不亮明身份。尾隨跟蹤,然後用那種流氓手段綁架。還是很害怕的,但是後來我還是一直堅持選舉完。我是這樣認為的,我們做的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我們沒有必要懼怕他們。他們是在黑暗中做事,他們應該見不得光,我為什麼要害怕呢。我就一直堅持了下來。因為他們畢竟是違法,他們不敢亮身份,當時他們要把我綁架走的時候,冒用的是選舉辦的名義。後來我報了警,經過警方的核實,說他們是海淀分局的警察。”。

千方百計讓你成不了候選人

為了不讓成為候選人,當局採取了種種辦法。王秀珍是在規定交推薦人表的時候被送到平谷,韓穎通過了初選,但再也不讓她宣傳造勢。韓穎說:“要參選,就得宣傳。作為一個獨立候選人,人家也不了解你。也不像那些政府官員,或者說有職位的人。可以利用他們手中的權力。我們只是想用自己一顆樸實的心,想為老百姓解決問題的心,去做宣傳和普法,讓老百姓不要放棄自己的權利。但是他們阻撓,我們沒有辦法宣傳,也不可能讓更多的人認識我們。而且在中國這種環境,我們也不可能挨家挨戶去敲門,人家會有戒心的。宣傳被阻止了,下一步的工作就非常難”。

大約獨立候選人還是讓官方害怕,所以得不到官方的支持吧?韓穎覺得,“他們一直說,作為獨立候選人是違法的。我也不願去跟他們去爭論,我們沒有用獨立候選人的名義去說話,我們始終說的都是公民參選人。我們一直強調我們是公民,今天參選,就是公民參選人。不跟他們爭論這個名義。其實在憲法上,在選舉法里也沒有明確說獨立候選人是違法的”。

我的心願首先是要讓那些枉法的法官受到制裁

為什麼要當獨立參選人,他們的動機是什麼呢?韓穎的想法就是要為百姓說話。“03年我們家那邊拆遷,拆遷過程中發生了好多暴力事件,比如說斷水呀斷電呀,威脅呀恐嚇呀,還有強拆什麼的。這些拆遷都是違法拆遷,我們通過法律訴訟找到了一些他們的違法證據。但是,每次訴訟的時候,無論我們的證據多麼有力,都是以失敗告終。比如,開發商呀、政府就算提不出任何的證據,到最後也是勝訴。經歷了這些事情,我們就想找一些人大代表反映我們的問題,但是,人大代表看似很多,但真想找到解決我們問題的人大代表你找不到。所以我們就想,這麼多年,遇到了這麼多事,卻找不到一個人大代表來替我們說話,那今年正好是直選年,所以我們要爭取基層人大代表的選舉。一旦當選,我們的想法是,能夠讓老百姓隨時隨地找到我們,替老百姓說話,把老百姓的意見帶到人大會議上。我在競選宣言上說,如果我當了代表,首先要監督法院,讓那些枉法裁判的法官受到法律的制裁。因為在法院,他們完全不依法,隨隨便便就裁定、判決。枉法裁判特別地明顯。還有就是如果我當上了代表,就是要為拆遷戶說法,為他們爭取到合理的補償。我是一直想這麼做的,這麼多年,我也是一直幫助拆遷戶維權。我也是拆遷戶,特別懂得拆遷戶的那種無奈和無助的感覺”。

想在政府和人民之間做橋樑

王秀珍的心願是想在政府和民眾之間做一個溝通的橋樑:她告訴記者,“我為什麼要參選,就是為的是發揮餘熱。我要把我作為政府和老百姓之間的橋樑,把老百姓的意見反映給政府,把政府的意見反映給群眾。讓政府能知道我們最底層的人在想什麼。讓政府能為我們老百姓多做點事,別老為有錢的人,做官的人做事。共產黨是說要民主嗎?那就要真正地走上民主這條線上來嗎”?

楊凌雲覺得自己參選是愛國,是為了國家的進步和民主,她說:“像我們這個年齡的人,很多的事情都看得很透。但還是希望這個國家慢慢能夠變好。但是就是變得太慢了。我們這樣做也是促進社會進步嗎?”

這次選舉是一個鬧劇 下次再來

他們遭到了種種阻撓,以後還會不會再參選呢?劉秀貞的態度是肯定的,她說“如果再能活五年,還要再爭取”。韓穎覺得五年以後的事情很難說。年齡67歲的王秀珍最樂觀:說起話來嗓門很亮,時時夾雜着笑聲。一點也不隱晦:“後來有人問我,你下屆基層人大選舉,再會參選嗎?我說,只要我身體條件允許,我還活着,社會條件允許,我就還要參加競選。把我的餘生餘熱貢獻給這個社會,貢獻給老百姓。這次選舉真是一個鬧劇,我跟警察說,我這叫遊戲人生,選上我也不見得特別高興,選不上我也不氣餒,下屆再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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