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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社會

法廣駐北京記者斯戴凡訪馬三家女子勞教所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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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遼寧省馬三家女子勞教所虐待酷刑醜聞2013年4月曝光。《LENS》雜誌和紀錄片《小鬼頭上的女人》相繼報道了馬三家勞教所的內幕,引發全球媒體關注。法廣駐北京記者斯戴凡(Stéphane-Lagarde)不久前在翻譯協助下採訪了幾位走出馬三家勞教所的見證人,地點在北京市中心的一個公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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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桂琴(音譯)的講述:

我叫朱桂琴(指着臉上的疤痕),這是馬三家教養院王艷萍(音譯)用電棍電我兩邊太陽穴,兩邊臉,耳朵,都起血痂了,腫得挺老高,臉上都是大片風濕疙瘩。電棍電擊腦袋時有血痂。長期給我弄到“小號”,不讓我洗漱,然後一個月對我封閉,不許接見家人,就是怕俺家人看到我“烏眼青”。她(王艷萍)當時是馬三家教養院女所的“副大隊”,但是別人都管她叫“王大隊”。薅頭髮,扇耳光都是家常小菜。最毒辣的手段是她脫不了電棍。(比着)這麼大號的電棍充一宿(電)。在你臉上,太陽穴上,胳膊,腿上,腹部上,用電棍按得刺刺地響。就是不按到你的身體,不觸到你的身體,你光聽到這個聲音,就心裡發瘮,何況你知道是對你來的。

她把我雙手這樣地(比着)拷在“號”門上(用刑小屋的門),從5月27號到6月8號,你好好算計算計(多少天),是這樣拷的我:不得坐,不得卧,不得睡呀!我是這麼跪着,吊一會兒,站一會兒,(聲音哽咽)我就這麼跪着,吊一會兒,站一會兒,那雙腳都(腫得)高出腳面這麼高!檢察院的前高主任都看到了,腿膀(浮腫)的都不行了。後來還有一次,這麼背銬的我,她是面對面,站在我面前,對我的臉側,太陽穴,電擊最少最少30分鐘啊!大小便全都這麼給我銬着。。。。

蓋鳳珍(音譯)被子宮擴張器撐嘴12天

我叫蓋鳳珍,我4次(被關押過),2003年10月份第一次。主要是第三次,08年,給我上酷刑。08年3月5號不是全國人大嗎,(我)來了(北京),結果當地給截回去了,然後給我們圈在黑監獄,我們鐵西區的黑監獄,就是狼家(音譯)。08年4月7號,給我送進馬三家教養院,分到一大隊,轉到刑具房,就是隔離室,然後就進行殘害:用“子宮擴張器”給我灌食,往嘴裡灌,牙撐着,灌不灌食也給我這牙撐着(每天)24小時(延續)12天。現在有時(比着)就這塊兒都疼。說話這牙全鬆動的。馬三家將近3個月不讓你洗漱,綁在“死人床”上。他現在在網上承認了這個“死人床”是“醫療手術床”。 那麼“醫療手術床”拿到你馬三家子刑具房幹什麼?你不是上刑是幹什麼?(記者斯戴凡注意到採訪現場有人監視)

蓋鳳珍遭“上大掛”酷刑

蓋鳳珍:“上大掛”就是把人“五股分屍”地抻着,抻的筋哪兒都疼,沒有不疼的。我“十字掛”“斜掛”“高低掛”“上掛”“下掛”怎麼都吊過,就是沒弔死,身體都讓它給吊完了。 (比畫)這個手銬銬在我手脖子(腕子)上,這隻手又(銬)一個,兩個手銬子扣在床上。要是“十字掛”呢,就是這個(手臂)抻在那個床上,那個(手臂)抻在這個床上,腿再給綁上,固定,腳尖落點兒地。要是不落地,就是“懸空掛”,腳尖哪兒都不落地,掛的你四分五裂,完了最後嘩嘩吐血。我有一回昏了,大小便都拉出去尿出去了,不知到。怎麼喊都沒人管。

酷刑室“小號”的窗戶都被封閉

蓋鳳珍拿着圖片:它這有個圖片,兩個樓分,它是轉圈式的,然後我們“小號”隔離那個刑具房呢,就是東北角,它是這麼個半圓形。我們寢室在這頭,這塊兒是大崗…。

一樓是隊長值班室和監控室,二樓是二大隊,三樓是一大隊,緊上邊四樓是三大隊。員工那頭的一個大門,就是大鐵門的東北側,那頭就有個“小號”在四樓。四樓的最東北全都是釘上的,有窗戶,都釘上的,就等於沒有一樣。然後,這邊走廊有窗戶。“小號”沒有(窗),門有這麼大個洞(比着)。總共多少個“小號”呢?有八九個,就是那麼大點兒(四平米)。

徐鳳娥(音譯):我沒尋思能活着出來

我叫徐鳳娥,我是10年的10月2號從北京截回去被扔到(本溪)南芬區那個大冰溝里,大山裡頭,打了兩個月以後,沒打死,就給扔到教養院。12月3號,最後一站是馬三家教養院。我沒尋思我能活着出來。在教養院里挨打是常事兒。他們有的是用那些人(賣淫的…),用那些人來欺負我 們上訪的,打我們上訪的。不服呢,大隊長就伸手打。

最黑暗的日子是11年的1月5號:我們都到車間了,6點來鍾到車間了,“尤(音)大隊”教我跟她走。當時車間有一個畫衣服的大板,掉在地上,我想把它撿起來,我這身體受傷了,胳膊不好使,也不能彎腰,一彎下去連着心臟就不行了,胳膊也沒把這個板拿起來。她就臭罵我,連着罵了我十五六句。我說:“你怎麼不講理?” 她就給我拽到那個小屋去了,防火的小屋,先是揣腦袋,揣的眼珠子,腦袋都揣哈喇了,我也沒哼一聲。揣我這個胸,聽見骨頭七里咔嚓地響。我覺得,我沒有必要再在他們面前流眼淚了。

強迫超負荷體力勞動

除了酷刑之外,馬三家的受害者還被強迫超負荷體力勞動。

我叫陸秀娟(音譯),是遼寧省鐵嶺調兵山市的。我在03-05年期間,那2年,我就是沒黑帶白地幹活,我是在打包車間,早晨5點半起床,6點就得去出工。中午加班,晚上加班。一天甚至得干12-14個小時。讓我最難忘的(頭一次教養)是在05年3月份,3.8婦女節那天,為了返(工)一個軍品迷彩活,人家一天一宿是24小時,我干過甚至超過一天一宿,26小時。但是在26小時我幹完活的情況下,因為我在打包,我在機頭,別人都能休息,我不能休息。因為我舉報貪官,這是一種對我的迫害。當時我幹完這個活兒之後就一動不能動了。我趴到那個案板上睡著了。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起來之後,還得給他裝上車。攏上車之後讓我們回去休息,休息一會兒,接着還出工。

一天熨1000套衣服干不完罰款

我是錦州市王玉平…,當時我們一天工作基本是20個小時,我那麼重病的人,那時候是工作的高峰,也是馬三家子最殘酷那一段兒,也是我們這樣的病人無法忍受的那一段,真的生不如死。那個時候我做的全都是軍大衣,軍棉襖,棉褲, 都是軍用品。一天的產量,大衣是200多件,就是路過你這一道程序是200多件,要是棉褲的話,當時我也在機台上做過,棉褲是800多條。我當時工作量相當大,後來我手術好了以後,身體慢慢恢復了,給我的量加的特別大,不幹是不行的。這是高強度的超負荷體力勞動,加在我這麼重的病人(身上),真的是強強地活下來的。在那塊兒,我一天熨過1000多套棉襖棉褲,當時我沒有做完,隊長就一天罰了我220塊錢。你干不出活來,活沒幹好,他用錢來罰你,用人民幣來罰你。

馬三家醫生也不講人道

王玉平:我第二次手術也沒給我打麻藥,到了馬三家子醫院,那就是隊醫給做。當時我就說:“你沒有消毒”,惹怒了他,他就把棉球塞在我脖子里了。(記者看到王玉平脖子上有個黑色凸出的東西。)。我現在為什麼不把它去掉呢?就是要讓這個隱隱的劇痛,讓這個無法癒合的身體傷疤和心靈的傷疤,讓我永遠記住馬三家勞動教養這種磨難,這種無人性的體罰,讓我時時記着它。

馬三家盤剝受害者

王玉平:工資很少,我一個月的工資就是5元錢,而且拿不到這個5元錢。不應該我們學員買的東西,比如說飯堂里的清洗劑,白毛巾,拖布,勺子等等都要我們(掏錢),我們大家用的自來水龍頭壞了,龍頭都要我們自己來掏錢換。就是說,我一天的費用,洗碗要花錢,收拾衛生要花錢,疊被子要花錢,送行李要花錢,洗衣服要花錢…。還有我幹活的時候,這個活干錯了要罰錢,干壞了要罰錢,沒幹好要罰錢,干丟了,就是丟片兒了,也要罰錢。每一個地方,處處都罰錢。我最高一天被罰到人民幣220塊錢。而我的工資,一個月才5元錢,而且拿不到這5元錢,才拿兩元錢…。

紀錄片《小鬼頭上的女人》作者杜斌

這是一部由10多名證人講述馬三家女子勞教所內幕的紀錄片,目前在中國內地禁演。法廣駐北京記者斯戴凡在北京西邊的一間咖啡館裡採訪了該片製作人杜斌先生。

杜斌:我是杜斌,是一名攝影師,之前為《紐約時報》工作,現在我做了一部紀錄片,做的是關於馬三家女子勞教所,一些女人在勞教所裡面的事情。

杜斌被跟蹤?

法廣記者斯戴凡在進入咖啡館與杜斌會面之前,發現有人盯梢拍照,於是問杜斌是否被跟蹤?

杜斌:沒有人跟着我。我是一個無名小卒。只有我自己在乎我自己,還有我的家人。我覺得中國政府是不在乎我的。它連馬三家的人都不在乎,還在乎我嗎?

馬三家內幕如何曝光?

杜斌:應該是在2004年的時候,我才能夠用VPN,還有法輪功這個團體研製的翻牆工具“無界瀏覽”。我當天晚上就上網上去檢索,看到裡面那些信息,我還是很震驚的。因為這些信息,迫害法輪功的信息,我從來沒聽說過。後來我看到裡面一個人寫的“用牙刷刷陰道”我特別震驚。關於酷刑方面的書,之前我也曾經看到過,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可以用牙刷刷陰道這種酷刑。我一直都是耿耿於懷。因為這樣的事情,在這樣的時代,用在女人的身上,是我決不能接受的事情。應該是在2011年的時候,已經過去7年了,我一直惦記着這件事情,覺得應該寫個東西。當然說這些事情也是跟法輪功有關係。這個話題是個禁忌。我也接觸到了一些人,他們的遭遇我還是比較同情的,我不管他信仰什麼,他是一個人。

官方為何封殺馬三家內幕?

報道馬三家內幕的《Lens》雜誌被停刊,杜斌的記錄片《小鬼頭上的女人》在中國內地被禁演。遼寧政府調查後宣布,揭露馬三家勞教所的證詞“嚴重失實”。

杜斌:官方的這種調查結果是在我預料之內的。因為發生在馬三家女子勞教所裡面的事情,如果真的要揭開來的話,我想中國政府將無法面對這個事件。因為發生在裡面的事情,就是反人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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