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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納∙布雷賽談法中兩國400年交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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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中兩國將於2014年1月份慶祝兩國建交50周年。但法國與中國之間有交流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四個世紀以前路易十四時期,法國的記者,歷史學家貝爾納∙布雷賽(Bernard Brizay)經過多年研究,在他的新著《法國在中國, 從十七世紀到現在》(La France en Chine du 17eme siecle à nos jours, 由 Perrin 出版社出版)中講述了兩個國家之間不平靜的歷史關係,他接受法廣專訪,介紹中國和法國四個世紀以來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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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布雷賽先生闡述了他對法中兩國關係的總體看法:

貝爾納∙布里塞:中國和法國之間的關係從來都不是平靜如水的,如果用一個形象來比喻的話,我覺得更象長江流水,有很多波瀾。在說到法國和中國之間友誼前,我想先講一個小插曲:在中國獲得了2008年奧運會舉辦權的時候,法國歐洲一台記者邀請中國當時的駐法大使吳建民先生接受採訪,這個記者在說到中法關係時,用了“長久的友誼”這個詞, 但是吳建民先生立刻就糾正他說“請不要忘了,1860年英法聯軍對圓明園的浩劫這段歷史……“

實際上,法國和中國在歷史上至少發生過三,四次戰爭,比中國和日本之間的戰爭次數還要多,所以法中之間的關係一直很動蕩不定。

法廣:說到圓明園,您可能是這段歷史的專家,因為您曾經寫過一部暢銷書,翻譯成中文就叫《圓明園大劫難》(法文書名:le sacre du palais d’été) ,這段歷史現在都還有很大影響力,大家可能都還記得不久前有關兩個圓明園獸首拍賣的風波,1860年,英法聯軍搶劫和燒毀園明園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貝爾納∙布里塞: 對中國人來說,這段歷史是國家恥辱的象徵。我覺得中國人有點自大情節,因為中國的文明是世界最燦爛的文明之一,有過四大發明等等,但同時,中國人在經歷過鴉片戰爭以後又有了自卑情節,如果不了解中國人的這種雙重情節就很難理解中國。中國人十分了解自己國家的歷史,知道圓明園遭到浩劫的故事,而且中國人認為這段歷史是國家的恥辱,很難忘卻。簡單地說,這段歷史是這樣的,當時英法聯軍和清軍交戰後,得知剩下還有一些清軍躲在圓明園裡,這是清朝皇帝最喜歡的避暑勝地。英法軍隊相約在那裡碰頭,但是法國人先到了,他們開始搶劫,兩天以後,英國人到了,他們很不高興,原因倒並不是因為法國人搶劫圓明園的寶貝,而是因為法國人沒有等他們一起行動,所以英國人就決定火燒圓明園,當時法國軍隊的統帥反對這個行動,認為這是一個巨大的錯誤,是一個罪行,我們現在就知道情況的確是這樣的。

法廣: 在您的書里,有兩個章節主要就是講一條特別的鐵路,它被認為是法國殖民時期留在國外的兩大奇蹟之一,這是後來成為法國總統,於十九世紀末期擔任法屬印度支那總督想的保羅 杜美想盡辦法建成了這條鐵路,但是結果法國人並沒有通過鐵路得到他們希望的財富和領土?

貝爾納∙布里塞:這條鐵路因為鐵軌較窄被稱為“雲南小鐵路”,為什麼在二十世紀初修建這條鐵路呢?這條鐵路從印度支那北部通向雲南府,也就是現在的昆明。這是當時法屬印度支那的總督保羅∙杜美希望與英國人在亞洲競爭的工具,他想通過這條鐵路從經濟上控制雲南,如果還有可能的話,還想同時征服四川,這個人有很大的野心,他甚至想把雲南變成法國的保護區,幸好事情並沒有象他設想的那樣發生,但這條鐵路還是在1910年建成了,建鐵路時採用了當時最先進的技術,有不少高架橋和隧道,建造技術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當時法國花了巨額資金,但是鐵路卻從來沒有為法國效力,不!也可以說為法國效了力,但起到的是對法國不利的作用。您知道,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法國軍隊在印度支那的戰爭中打了敗仗,而當時中國為東南亞國家提供了不少支持,雲南的這條鐵路起到了運輸武器,器械和士兵到越南的作用。法國一個著名的作家,研究中國問題的專家指出,法國人之所以在越南戰爭中一敗塗地,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雲南這條小鐵路。

法廣: 也就是說,當時法國住雲南府的領事奧古斯特∙弗朗索瓦(Auguste François)當時反對建造這條鐵路的主張是對的?

貝爾納∙布里塞:我很高興你提到奧古斯特-弗朗索瓦這個人,他當時的確是雲南府的法國領事,他的使命之一就是反對保羅∙杜美的瘋狂野心,奧古斯特∙弗朗索瓦是一個很誠實的人,他很喜歡中國,曾經到處旅行去了解中國的情況。但是,如果他的一些遠親繼承人沒有發現他當時拍攝的照片和寫的日記的話,這個人差點就被歷史遺忘了。也就是說,這個外交官如果沒有這段在雲南府和中國的經歷,他的故事就不會為大家所了解。

法廣:除了剛才提到的這兩個歷史人物,您的書中有不少章節都提到不少曾經到中國擔任各種職務的法國人,包括 Huc神父,作家保羅 ∙科洛戴爾(Paul Claudel),維克多∙ 謝閣蘭(victor segalen),他們都寫了不少有關中國的書籍,能不能說法國人是通過他們對中國的描述了解到中國這個遙遠的國度呢?

貝爾納∙布里塞: 這也是後來的事。在我的書的開頭,我就寫道,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在1645年就把一些耶穌教的傳教士派到中國去,這些人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很有學問的人,在清朝康熙的皇宮裡教數學和天文知識,這些傳教士建立了“北京使命”團,使他們將自己在中國的見聞通過書信的方式寄回法國來,法國人就是通過這些書信第一次聽說了中國這個國家,當然他們之前也還是聽說過意大利人馬克波羅的中國行的故事。正因為這些法國傳教士們大量地談論中國,而且他們在談論中國的時候說的都是中國的好話,說中國皇帝統治的很好,當然在中國還是皇帝決定一切,但還是有一個機構能組織皇帝做出錯誤的決定。比如,法國的大哲學家伏爾泰就是對中國着迷的人之一,他當時對法國存在的一些現象很不滿意,比如說宗教,神職人員,貴族階級和國王統治等。一些歷史學家甚至得出結論說,法國1879年的大革命發生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伏爾泰,盧梭和狄德羅等哲學家思想的影響。這是法國和中國之間的第一次接觸。

我很高興您剛才提到了Huc神父(égis Évariste Huc)這個人物,他屬於遣使派,也就是耶穌教派在十八世紀被羅馬教廷打壓後的一個宗教派別,Huc神父在中國的時候,將自己喬裝打扮成中國人,到過蒙古,他和另一個神父一起,決定在中國的大眾中間傳教,當時就有人告訴他們說佛教的中心是西藏的拉薩,於是他們就決定到西藏去,在拉薩結識了當時的達賴喇嘛,但是卻遭到當地的中國派來的攝政者驅逐,因為,在1840年的時候,西藏在很大程度上都還是受到中國的影響。
這個具有傳奇色彩的神父將自己在中國的經歷寫成了兩本很精彩的書,我自己在讀這兩本書的時候獲得了很大的樂趣,因為他採用的是十分輕鬆和幽默的風格,所以我建議所有的讀者有機會一定要讀一讀。

另一個我想談的問題是耶穌派在中國留下來的影響,當這個教派在十八世紀時受到羅馬的取締後,他們在中國就停止了一切傳教活動,在鴉片戰爭中,中英簽署《南京條約》後,耶穌教會得以再次回到中國去,在上海的徐家彙地區,法國耶穌教派成立了一個氣象觀察站,一個孤兒院和學校,甚至在二十世紀初期創立了曙光大學,這是上海復旦大學的前身。

法廣:上海在上個世紀二十年代曾經被成為是東方的小巴黎,法國租界也非常有名,現在法國租界剩下來什麼呢?

貝爾納∙布里塞:我曾經也寫了一本書, 名字就叫《上海,東方巴黎》,為什麼是巴黎?首先應該說租界是一種奇怪的歷史產物,上海是一個大都市,但是裡面有不少外國的租界地,開始有法國,英國和美國的租界,後來英國和美國租借連成一體,成了國際租界。我覺得租界的存在非常不合理,這是法國和英國在中國的領地。法國在上海的租界成立於1847年,由當時法國的總領事建立,當時的國際租界,也就是現在說的上海灘是一個做生意的地方,具有濃厚的經濟和金融特色,但是法國租界當時更有名,因為這是一個聚集了所有娛樂場地的地方,包括大煙館,妓院和餐廳等,當時有很多外國人也都希望到法國租界來住,因為法國租界里有醫院,學校和帶花園的大洋房。當我和一些在上海的中國和法國朋友在一起,商量吃飯的地方時,最後都會說到“法國的租界”去,而不是說“前法國租界”或“老法國租界”。法國租界的特色就是有很多梧桐樹。

上海市政府實際上很聰明,要知道法租界里原來的街名都是法國著名的人物,包括詩人,文學家和政治人物,但上海市政府現在在路牌上除了中文的街名以外,下面還有一塊街名還保留了原來的法式街名。我個人認為這種做法非常好。

法廣:剛才您談到法國人在上海和中國建立學校,天文台,教皇帝學數學等,能不能理解為法國希望通過知識來征服中國?

貝爾納∙布里塞: 是的,這是法國採取的一個很有意思的方式,因為法國政府很清楚在經濟領域根本無法與英國對抗,所以他們就希望在文化領域影響中國,用現在的說法就是“軟實力”,法國的文化在中國影響很突出,法國著名的作家包括左拉,巴爾紮克和普魯斯特等都很快被翻譯成了中文,所以現在如果說中國人很喜歡法國的話,原因也是因為中國人認為法國是文化很優秀,而且認為法國人很浪漫……

法廣:那認為法國人很浪漫的這種說法從何而來呢?是從法國文學中來的嗎?

貝爾納∙布里塞:是的,而且依我本人的看法,我覺得法國人和中國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沒有任何人會說法國人和日本人很相像,不是嗎?但是法國人和中國人真是很意氣相投的,去中國的次數越多,我對這一點的感受就越強烈。他們都很喜歡吃喝玩樂,儘管我不會說中文,但是在中國我和中國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高興,我到中國去的時候,絕對沒有異國他鄉的感覺,也不會感到迷失,因為我知道中國是一個友好的國家,有這種感受的人很多,我每次問一些喜歡中國的法國朋友他們喜歡中國的原因是,幾乎所有人的回答都是“因為中國人”,而喜歡法國的中國人都會說是因為法國的文化。

法廣:下面我們要談一下法國和中國目前的關係,自從戴高樂將軍在一九六四年承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以後,中法之間的關係就有高有低,很不穩定你如何看?

貝爾納∙布里塞:明年一月份中法就要慶祝建立外交關係五十周年了,一九六四年戴高樂政府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對中國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為中國當時剛好和蘇聯關係惡化,和美國也是敵對的關係,這時候突然有一個歐洲的大國,法國承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而中國當時覺得可能別的西方大國也都會很快步法國後塵,作出同樣的決定來,但是最後還是等到十年後,美國和英國才承認了中國。

而法國在經濟領域也對中國很是失望,因為法國人認為法國企業可以到中國投資等,舉個例子就很能說明問題,首先進入中國市場的是大眾汽車,而不是雷諾,原因很簡單,因為法國人都是理想主義者,而在商場上不是很有建樹,他們不會抓住機會,搶佔市場,銷售自己的產品。

至於目前法國和中國的關係,主要就要看法國總統在外交上的作為了,戴高樂承認了中國,他的繼位者蓬皮杜總統也去了中國,德斯坦也非常熱愛中國的文化,也到中國做過訪問,密特朗也去過中國,但他對中國的興趣一般,後來就是希拉克,他也多次到中國,對東方文化着迷,但很可惜希拉克以後的薩科齊在外交領域的經驗不是很足,他會見達賴喇嘛,在2008年到中國出席奧運會開幕式的時候也提出了條件,我認為這是一個大錯誤。而現任法國總統奧朗德的確也是到過中國訪問,但他在中國只呆了三十六個小時,相比之下,德國總理默克爾每年兩次到中國,而且每次都會呆上四五天的時間,而且除了北京,上海以外,她還到其他城市去,包括成都,武漢和深圳。這也是德國在中國的貿易比法國成功的多的原因。

感謝貝爾納∙布里塞先生接受法廣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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