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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以《毛主席的新衣》裸呈文革本質的漢學家西蒙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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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居澳大利亞並在那裡從事教學研究工作比利時漢學家西蒙萊斯(Simon Leys為筆名/本名Pierre Ryckmans李克曼)剛於8月11日在堪培拉家中離開人世,享年78歲。他生前最為大眾熟知的《毛主席的新衣》在上個世紀70年代發表時,曾引起不少的爭論,書中指出文化大革命並不一場西方認為的自發且美好群眾運動,而是毛個人在背後操作的政治鬥爭。但這個觀點那時被一些法國狂熱崇毛的左派知識分子批得一文不值,甚至連《世界報》也先是詆毀他,暗指他是美國情報特工,後來,等外界慢慢地得知更多文革的真相,才轉變態度。

Simon leys
Simon leys DR 網絡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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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當法國著名主持人Bernard Pivot在書評節目Apostrophes上,問西蒙萊斯為何寫《毛主席的新衣》這本書時,他表示是“憤怒”讓他不得不動筆。他接著說:“我對政治如同文盲一般,我的專長其實是藝術史與古典文學,但當我親眼目睹了殘忍的真實、可怕的真實─即在我眼前的毛主義的本質…那些被紅衛兵帶着遊街的人,有些被活活扔進籠子,有些又被拋到河裡了等等,這情狀叫我真正體會出,代表中國的毛主義是一種無限且再明顯不過的恐怖。可是,在歐洲我們卻看到,作家例如馬西秋奇女士,或者其他受人尊敬的報紙,筆下描寫的儘是完全脫離眼前真實的幻想。”

同一節目中,Bernard Pivot繼而請西蒙萊斯評論意大利信奉共產主義的女作家馬西秋奇(Maria Antoniette Macciocchi)有關中國文化大革命的新書,西蒙萊斯直接地指出:“我覺得,蠢人說蠢話,就像蘋果樹結蘋果一樣,很正常的事,但造成問題的是,讀者會將此當真,而這一點值得我們去分析。” 結果當然立即遭來也是座上賓的馬西秋奇的激烈反彈。

這兩位立場截然不同作家的電視辯論,直到今天仍讓人們津津樂道。因此,記者請來與西蒙萊斯有幾面之緣的法國法蘭西學院院士、漢學家巴斯蒂女士(Marianne Bastid-Bruguière)跟法廣聽眾回述起這段逸聞…

巴斯蒂院士首先表示,那個時後Pivot的節目對法國觀眾很有影響力,西蒙萊斯的書一般來說屬於小眾,當然,法國知識界的精英是知道他的,以及文化水平比較高與對中國感興趣的人也會看他的書,不過,人有沒有名,有時候是一種相對的現象,同時還有媒體的作用。接着記者提問是比較贊同馬西秋奇還是西蒙萊斯的說法?她回答說,馬西秋奇完全是開玩笑的,馬西秋奇那時去中國,中國官方說什麽她就相信什麽,因為她本人信極左的共產主義,因此就算極為可笑之事她也信。但,馬西秋奇也發現到當時在中國有一部分人就是相信毛澤東主義至死不渝,這個現象是對的,就是說,當時一部分人真相信毛,今天也有人後悔毛去世而不是對毛時代的政治,這也是事實。但馬西秋奇的問題是,她沒有看到中國官方有那麼多的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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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蒂院士採訪完整音頻

夏榕

巴斯蒂院士還幽默笑着說,“人相信的時候,什麽都可以相信”。她隨後表示,萊斯的說法也有一些錯誤,因為萊斯完全是一位文人,他遺憾的是一個理想的中國,就是說,遺憾毛澤東與共產黨破壞了一個很好的傳統中國,可是他認為的中國,實際上並不存在,這一點在中國歷史上始終有很大的矛盾。當然,中國有許多文人筆下的美好事物,但也有無限之苦,及老百姓無限的貧窮。但這些萊斯在書中卻不太承認,所以,有一些依她之見完全是文人的理想,但並非真正的中國、真實的情況。其實,所有的漢學家都有自己的中國。

至於法國70年代捧毛追毛這股熱潮,則完全是一種幻想,巴斯蒂院士說68年她回到法國了,那時候巴黎的學生對她來講十分瘋狂,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中國真實的情況為何,盲目崇拜文化大革命但對其本質卻毫無認識。她又指出,的確在外國經常對中國存有幻想和錯誤的看法。

法國的文化界當然還有漢學界聽到西蒙萊斯的死訊,無不感到惋惜,法國教育部負責漢語教學的白樂桑總督學接受記者採訪時,談到他的感受時說,雖然,西蒙萊斯與其他漢學前輩如汪其邁比起來,寫過的東西不算很多,但影響卻很大。西蒙萊斯這個人和他說的話,或者說,每次他的表態、出書都受到漢學界矚目。再來,對一般人而言,他的地位相對地也高,因為當時他單獨地看清了中國文化大革命的本質。

白樂桑總督學指出,我們也可以從他的性格及文字風格來看,他的筆調簡潔但寫得精闢。他並不像傳統的漢學家只將精力集中在漢學或中國主題上,還有,他的興趣相當廣泛,從中國古典文學、繪畫,乃至跨越到法國文學裡的“海”的意象,以及創作一本以拿破崙為主題的小說,古代的現代的都在他涉獵的範疇。可以說,西蒙萊斯十分獨特,他的文化水平與個人眼界都要比常人來得高遠和廣闊。

同樣地,年紀比西蒙萊斯小5歲的法蘭西院士巴斯蒂女士在採訪中也說,西蒙萊斯是一個優秀的學者,尤其是他對中國藝術史與美感方面的研究,很多法國年輕學者都是看過他關於石濤的著作,受到啟發才對中國繪畫產生興趣。若以今天的眼光來對西蒙萊斯的評價,依她之見,我們首先必須注意到西蒙萊斯並不是以政治學家而是一位文學家的身份去批評中國的政治制度,某些分析就會顯得不夠嚴謹,她個人亦比較偏愛西蒙萊斯在文學與美學方面的著作。

最後,在西蒙萊斯的好友法國作家Philippe Labro的眼中,西蒙萊斯又是一位什麽樣的人物?他在法國觀點周刊Le Point網站上說 : “西蒙萊斯不是知識分子,他是鬥士,是實踐者,是評論家,是傑出的漢學家,是翻譯,是如百科全書般之人。他還是一種文化,是精密敏銳的感知系統,是世所罕見的頭腦。在七十年代嚴厲抨擊巴黎帶有小資氣息的毛澤東主義,對此他當然有資格去抨擊。”

接着下來,Philippe Labro說: “然而除了巴黎報紙,其他媒體對他則是一片死寂。過了很多年,法國人才開始向他當年的觀點表示敬意,但他似乎一直沒能將巴黎當年對他的態度全部消化掉。也許是出於這個原因,他一直將自己流放在堪培拉。在發表了一篇有關西蒙萊斯作品的文章後,他居然很友善地回信給我,由此我們慢慢變成好朋友。我手中有他寄來的大約15封信,我們對彼此的作品發表看法,交換意見,我們分享對文學的興趣。”  Labro還指出:“西蒙萊斯還經常隨信寄上自繪的明信片,上面的圖案也是他親筆畫的。這是一位具有多方面天分的人,對我來說是從未見過、也從未曾再見到能與之比肩的一位傳奇人物、朋友及一塊至寶。”

(本次緬懷西蒙萊斯的專題,記者特別感謝巴斯蒂院士與白樂桑總督學的見證,以及小山與呢喃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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