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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軍濤:是否鎮壓“佔中”北京有兩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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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香港的局勢形成一種對決的局面,對決的雙方給人感覺失去了任何退讓的餘地。取消與學生對話的港府不準備退步,因為他們無法回應學生提出的真普選訴求。而學生和佔中人士也沒有讓步的空間,他們發誓要長期佔中,直到政府答應對話。在旅美政治學博士王軍濤看來,在這樣一個有民意基礎和情感基礎的大規模風潮出現的時候,其結果就是不死不休。政府如果不答應民間的要求,這個風潮就不會終結。政府要不然就得鎮壓,要不然就得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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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廣:您分析的這種“必然”讓人感到悲觀,那麼,在學生和佔中的社會人士這一方,有沒有做出妥協的可能性 ?

王軍濤:不可能。也有的人說,學聯如果宣布撤的話,他們也不撤。不撤的話,學聯就邊緣化了。我參加過七六年和八九年兩場運動,基本的情況就是:運動的領導核心更換得非常快。也就是誰能往前衝,誰就能成為運動的領導。如果你不衝,你很快就被邊緣化。在八九年知識分子的情形正是如此。這些學生上街的時候,他們說是讀了知識分子的啟蒙讀物,但一旦知識分子勸阻他們,知識分子就邊緣化了。然後北高聯不同意在廣場絕食,北高聯就邊緣化了,絕食團就成了主流。絕食團中,當多數人想撤的時候,說服不了少數,比如像李錄他們當時堅持要留守在廣場。我不評價這是對還是錯,只是從客觀上來說,其他人就邊緣化了,這些堅守廣場的人就成了核心和主流。我的意思是,在運動中,誰能體現正義感,淋漓盡致地表達運動的那種正義感,誰就成為運動的核心。只是在運動中比較理性的人先後都被邊緣化了。

法廣:如此推理,就是說如果“佔中”一方最後不撤出的話,就會走到這一步,香港當局或者是真正說了算的北京當局是會採取措施鎮壓的?

王軍濤:要不就一直這麼僵持着。現在我看北京也有分歧,這一點過一會再談。其實,香港當局已明確表明,學生們要求的真普選,他們沒有權力做出決定。那麼,香港當局還要維護法制的話,按照法制的方式,它必須要清場。應該說,公民三子開始提出要公民抗命的時候,要一萬人站在街上的時候,實際上他們準備好了接受這種暴力清場,就是按香港的法制方式接受審判,做好準備,然後以此來喚醒民眾,或者對中央施加壓力。這是按照香港的文明方式。但是後來用上了辣椒水,在27號發生第一場衝突時,實際上並沒有按照佔中三子所設想的那種文明的方式清場。這場衝突無論在警方或是學生一方都採取了比較激烈的對抗。這種方式就會有大規模動員的功效,當時最多達到十幾萬人站到街上。這使香港警方知道,再採取這樣的文明方式的話,是沒有辦法清場的。而且只能激發更大的風潮,這時就產生了是不是中央政府要出手的問題。現在流傳着張德江所講的在六種情況下中央政府可能要結束“一國兩制”,接管香港。我不知道這是否屬實。但這個情況是可能發生的。如果在香港政府不能維持治安,在大規模的老百姓的抗暴風潮發生的情況下,中央政府可能就要出手,這時候就採取大陸的暴力維穩方式。我想說,其實暴力清場幾乎是必然的,如果非要清場,一種是香港的按照法制社會的文明清場,但按照佔中三子原來設想的這個已經不太可能,那麼,就得按照一般的西方法制社會通行的方式,警察進行暴力清場。但這基本上是可控的,就是還是嚴格按照法律進行的。還有一種就是,前一種方式不能控制香港局勢,因為香港才三萬警力,如果幾十萬人持續上街,香港警力不夠,它的准暴力的鎮壓工具比如橡皮子彈都不起作用的時候,這時候,中央政府可能就會荷槍實彈的控制香港局勢。這就是大陸的暴力維穩,採取暴力維穩,代價很大。

法廣:人民日報海外版的文章開始把香港佔中定性為動亂,這是不是說北京當局越來越焦躁了,動手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王軍濤:北京有兩種聲音。一個聲音就是習近平說的“不妥協,不流血”。這個好像是在拖。還有一個就像張德江所說的採取強硬手段,就是殺氣騰騰的。我覺得梁振英現在傾向於鎮壓,但他一直不出手,好像因為中央有人制約他。其實,香港事態往前發展的話,對北京影響重大。因為藉著反腐敗為名,習近平當時已初步建立了對中共官場的控制,但他的反對派一直想反撲。在北戴河會議的時候,就顯示了這種跡象。比如延緩打幾個大老虎。現在香港這種局面又給了他的反對派更多的口實,他們會指責他太手軟。習近平的反對派當然希望香港發生更大的事變,這樣就會把其他的事情比如反腐敗的日程表往後推。這大約是反對派的算盤。我們可以看出來,江澤民的排名已從第十幾位重新回到了第二位,這是一個動向,表明了習近平的反對派借香港危機重新擡頭。但習近平也不會罷休,他那六個字不妥協不流血,不妥協倒可以理解,不流血可能意味着習近平不想做太絕的事情。但是他的對手可能要逼他做這件事。不過,這樣的往下走,就看北京內部的分歧,最後誰會佔了上風,才能決定這場運動最後的命運。

法廣:香港這場運動就其規模和深度來看,可能是它回歸中國大陸後從未發生過的。這將對中國其它地區產生什麼影響?

王軍濤:其實香港的這批年輕人,跟台灣三月份的太陽花運動,和維族現在所說的暴力抵抗中央政府,還有藏族青年僧侶的自焚抗議,參加者大都是八零和八五後的一代人。這代人的行動表明,在中國共產黨權力控制的周邊地區形成一個強大的反對力量,年輕一代不接受北京的統治,這種不接受不簡單只是具有一種政治反對意義。其實我們這些共產黨的反對力量和共產黨是一代人。就是共產黨發出一個威懾性信號,我們能讀懂,我們知道這背後意味着他會做點什麼。他要鎮壓,我們必須考慮到這種代價。而我們所要做的他們也能讀懂。事實上,台灣的太陽花的年輕人,香港的年輕人與北京當局之間是互相讀不懂的兩代人。共產黨對他們的威懾,他們沒有感覺;而他們表達的一些口號很感性,共產黨覺得很幼稚。其實不幼稚。有非常堅定的行動意志,有很大的在同齡人中的號召力。這些共產黨都不懂。這你就可以看出來,為什麼在新疆和西藏有那樣的僵持局面,因為共產黨不懂這一代人。這樣,不能籠統地說,他們這樣一種反對方式對於內陸會有什麼影響,而是說,他們可能會對內陸的同齡人,就是中國的八零後、八五後將來登台後會有什麼影響。我自己的基本判斷是,像中國大陸的轉型,沒有大規模的政治風潮不大可能。而大規模政治風潮的出現都是以街頭運動的形式出現,都是以22歲以下的年輕人為主。這個年齡在中國現在來說,是一個基本上沒有什麼權威,而且沒有個人發展機會的一代。他們有很多的潛在的轉變為大規模政治風潮來源的這樣一個空間。但是另一方面,由於共產黨長期推行的教育,他們在政治上又沒有香港和台灣那種長期在公民社會中形成的政治覺悟意識,所以這場運動的影響力我現在判斷不定。不過,從個人經驗判斷,比如老三屆是林彪事件斷奶,我這一代人應該是在七六年的四五運動斷奶,八十年代的那批人是八九事件,使他們走向獨立的政治道路。那麼,這一代人也肯定要有一個事件,一個大規模的事件可能對他們會形成一個刺激,會使他們走向政治上的成熟和獨立。在這個大事件出來之前,我看不出香港事件會對他們有太大影響。

對於香港事件,我們知道,只要中央政府不答應真普選,這個運動就會持續。2017年到現在還有三年,這三年時間會有更多的年輕人成長起來進入政治舞台,而這些人更多的是將現在的學民思潮的追隨者,就像台灣的太陽花一代都是共產黨所害怕的台獨的追隨者一樣。時間越往後走,他們在政治上就越獨立。但是,多數的中國問題的觀察家也認為,中國內部的這一代年輕人如果不走上政治舞台的話,周邊地區反抗再激烈,也只能加大治理成本。而且他們還是無法解決自己的問題,就是無論是維族、藏族,還是台灣和香港,他們的問題的最後的解決,取決於中國大陸的中央政府有沒有一個改變,而這個是取決於大陸內部的現在的一兩億年輕人,他們會不會能登上政治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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