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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革非:要將中國文化的“珍珠”串起來介紹給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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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國,如果說包公的故事,三毛流浪記,三國演義,水滸傳和西遊記這些故事對法國一些讀者來說已不再是天方夜譚,那應該說是得益於非出版社,以前我們在節目中已經介紹和採訪多出版社的創始人徐革非,2009年以來,非出版社除了自創與中國有關的漫畫故事以外,還逐步將中國的經典連環畫介紹到法國來,“小人書”對法國讀者也不再是陌生的形式。在非出版社推出中國四大名著的第三套《西遊記》之際, 我們來到位於巴黎五區,離先賢祠不遠的一條小街上的非出版社兼書店,對徐革非進行專訪。

非出版社的創辦人徐革非
非出版社的創辦人徐革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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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革非:2005年,第一次在法國逛書店的時候我就發現,書店裡沒有一本中國的漫畫。當時我就覺得很奇怪,怎麼可能法國人沒有見過中國的漫畫呢?2009年,開始創辦這個出版社的時候,我們就想從中國的故事開始講起,一直想做原創,就是中國人畫,法國人編,將一些外國人會喜歡的中國故事。但是從前年開始,我們就發現原來中國有這麼多的連環畫的寶藏,外國人從來沒有聽說過,所以就從2011年開始準備連環畫,2012年出了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的那套《水滸傳》連環畫,共有三十本。去年出了《三國演義》,也是一個三十冊的套裝,是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那套。今年10月24號,我們出了一套《西遊記》,這個套裝的盒子里有36本書,書看上去很小,但裡邊三千頁的內容我們真是付出了心血,做了幾套不同的工序,質量也是我們非常自豪的。

法廣:就是將中文原版的書籍翻譯成法文嗎?

西遊記法文版連環畫
西遊記法文版連環畫

徐革非:除了簡單的翻譯以外,我們也做了改編和修整。
我覺得中國的很多歷史故事,如果只是拿出來進行單純的翻譯,只有絕對的翻譯大師才能譯成另一個語言的水準。否則單純的翻譯還是會對原文的味道帶來一些影響,有點像吃別人嚼過的饃的感覺。但是,這一次還是像前兩次一樣,我請我們的兩位翻譯做了第一次翻譯和重寫,對唐僧的名字,他們找了一個佛學中外國人能聽的懂的名字,還有很多參考的方式來翻譯,讓讀者讀起來沒有語言障礙。 除了第一遍的重寫和翻譯以外,還有編輯重寫,作者重過一遍和最後的校正程序,目的就是讓語句和韻律有一種法語的流暢感。

實際上我們並不僅僅是做一個翻譯工作,而是把它做成文化項目。所以大家會看到每一本的前言和後序中,對中文原文都有一個比較大的,適合本土市場的修正和再創作。

我在前言中寫了一封信,作為編輯的話。說“我小的時候,也希望會翻筋鬥雲,有一個悟空的金箍棒,打敗所有的敵人,我也和豬八戒一樣饞,和沙僧一樣忠誠,也希望有一匹自己的白馬……長大以後,我開始做文化公司,做出版業,也做了很長時間的文化經營,其實我也就有了自己的緊箍咒和自己的唐僧,有自己的西天,自己的經和81難。”所以我覺得做出版以來,這幾年的時間就是一個西天取經的過程。

法廣:《西遊記》里有很多佛教的內容,以及一些法國人很難理解的中國文化的東西,如何將它們介紹給法語讀者可能也是一種挑戰?

徐革非:在前言中,我們也請了一個漢學家叫Vincent Durand dastès,我覺得他對《西遊記》的解釋非常好,同樣一個故事,如果從不同的角度看,實際上就是不同的故事,年齡和經歷也會對西遊記的理解有直接關係。

但西遊記的經典之處就是它有幾個不同的閱讀層次,這位漢學家對西遊記的解釋最接近於我現在看到的情況。

其實,唐僧是特別有哲學意義的一個人,在他的取經過程中,其實孫悟空是腦袋,沙僧是腿,豬八戒是身體,唐僧是我們的精神和心靈,是希望我們往上走的,而不是超越我們身體的五官和五感。其實西遊記這個故事是一個人的故事,是我們自己的故事。我相信法國人的文化和歷史背景不同,他們都西遊記的感受也會不同,但是因為《西遊記》是小說,所以以前他們的時候就是用文字理解,這跟三國一樣,讀三國的文字是很累的,尤其是法文版。《水滸傳》翻譯的非常好,但是如果畫成連環畫,普通的法國小孩子,只要超過12歲,都可以看,這樣的話,整個閱讀感讀就不一樣。法國是一個漫畫文化大國,所以,第一次將《西遊記》這個故事用漫畫和連環畫的形式介紹給法國的讀者,這對他們來說可能也是一個很有新意的事情。

法廣:法國國家圖書中心還對你們出版中國經典文學作品給予支持?

徐革非:法國國家圖書中心(Centre national des livres)相當於中國的出版總署,但官方的色彩要少一點,更多是一個文化機構,其實這些人我只見過一次面,還是上次做《三國演義》出版活動的時候首次認識,他們在沒有任何私人關係的情況下,連續兩年,四次資助《三國演義》和《西遊記》,我就覺得法國不愧為文化大國,對外來文化的包容性十分重視。

法國國家圖書中心主席告訴我之所以資助我們,是因為我們將中國的經典翻譯成法語翻得好,是幫助法國豐富了法語文化。他沒有說是法國文化,而是說法語文化,所以他們支持質量高的法語文化。

法廣:法國人在看了《三國演義》和《水滸傳》以後有些什麼反饋?

徐革非:實際上,《水滸傳》特別受法國人的喜歡,《水滸傳》比三國還要簡單一些,讀起來更接近於他們的“Robin des Bois”,也就是“綠林好漢”,兄弟之間的感情也很接近於“Amitie Grec”,也就是鬥士之間的感情,這一點還是很容易打動讀者的心。比如說對林衝這個角色,他們就很有自我認同感。但是《三國演義》就稍微複雜一點,因為三國講的是純計謀。我也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就是所有參與過三國製作的團隊,做完之後都認為三國改變了他們。

舉個例子來說,諸葛亮實際上是一個概念,是一個特徵和性質,他的忠誠和智慧,以及和周瑜的關係等在法國人聽說和了解到諸葛亮之前是想象不出來的,諸如“諸葛亮不在,周瑜還有什麼用”的思維方式是他們之前沒有的。所以在讀一個作品,尤其是這些人已經讀了很多次以後,作品就滲透到了他們的思維方式里了。但他們學會的實際上更多是互相理解的方式,更加能夠理解中國人為什麼這樣說。其實彼此理解是一件好事,不管彼此理解是更複雜還是更簡單了。無形中,他們被我們的文化所同化了。這是一個潛移默化和彼此豐富的過程,而不是同化了別人,對方就變少了,而恰恰相反的是,你認為同化了別人,而他反而變豐富了。

法廣:《西遊記》以後,想必下一個計畫就是明年出版《紅樓夢》?

徐革非:我們昨天剛剛收到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發過來的樣書,所以我們也非常期待做中國四大古典文學的最後一本,套裝盒子是紅色的。我也經常和同事開玩笑說,做完這四大盒我們就死而無憾了……

法廣:除此以外,還有其他的系列作品嗎?

徐革非:有,我們剛剛除了一個青少年的系列,叫《L’ombre de Shanghai》,中文翻譯成《上海魅影》。

故事發生在1937年的上海,主人公是一個女孩,她是一個和尚的轉世,但這一點沒有人知道,從小被一個法國家庭收養,有一個兩小無猜的男孩叫Gaspard,他們關係很還,但Gaspard後來因為生病被送回巴黎治療,但他回去上海時已經不記得這個女孩,但他們小的時候曾經做過血誓,所以是一個青年人之間的友情和愛情故事。但主題主要還是這個女孩內心的掙紮,她有自己的使命,但如果她實現了自己的愛情就實現不了使命,所以要做出抉擇,而一個人的使命往往要高於私己的愛情。所以有點像《暮光之城》,但是中國版,而且發生在1937年的上海。

法廣:除了出版業的成績以外,徐革非的睿智和能力也讓她參加全球婦女法國婦女大會,介紹自己的故事,最近還到索邦大學進行演講,主題與幸福的膽量有關,格非也十分願意與我們分享她這次經驗。

徐革非:索邦大學其實一直是我嚮往的大學,而且我從小就一直喜歡大學,喜歡北大和清華,哪怕進去轉轉也可以,但我因為初中畢業以後就退學了,沒有上過高中,也沒有上過大學。所以大學就像一座虛擬的殿堂,能夠到索邦大學上學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
這次去索邦大學演講,是因為我以前做過另外一個演講, 主辦方看到我做的這個演講後,就問我願不願意到“Cite de la réussite”(成功之城)進行演講,我好像是名單中唯一的一個中國人。我最深的感觸就是,法國真的是一個非常喜歡討論的國家,我們那個部分講的是“幸福的膽量”,我當時講的內容是,不需要將這個主題精神化,本來這個事情挺簡單,但被形而上學化了。其實,要幸福不難,比如,只要一個星期能做三次運動,而每次選擇生活的生活用心去選擇,而不是用大腦選擇就會很開心了。

後來他們討論到,為什麼有些人可以在某個年齡段,放棄已經擁有的東西,有勇氣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為什麼有的人不選擇風險,而選擇平穩的生活和不動。人和人之間勇氣的不同到底因何而產生,為什麼任何人之間的勇氣會有這個大的區別。
我當時講的最主要內容就是說,因為我沒有上過學,所以不懂得什麼叫怕,因為沒有人跟我說我不能幹什麼,而且因為我沒有上過學,所以也沒有人告訴我我的最高點在哪裡,但正因為沒有人告訴我能幹什麼,不能幹什麼,所以我就沒有最高點,就往上怕好了。到底我能學到多少東西,能做到哪一步,反正我沒有任何限制,所以就闖吧。能闖到哪裡就是哪裡 !

我覺得人的所有的行為都有兩個不同的根源,第一個就是“愛”,包括勇氣,善意和慷慨等一串兒跟正面精神有關的東西;第二個根源就是“恐懼”,其實擔憂,嫉妒和其他的負面情緒其實最根源的原因都是恐懼。我自己也是一樣的,所以每天也有很多疑慮和擔心,但是每一次我碰到讓我擔心和恐懼的事情時,我就想一定要戰勝它,而戰勝恐懼的自已方法就是去做這件事。比如,我有恐高症,我就去跳傘,跳傘就治癒了我的恐高症。

法廣:能不能透露一些其他的出書計畫?

徐革非:去年出了王淑暉的書,這也是一個工筆畫的經典女畫家,她一輩子沒有結過婚;她畫得《西廂記》可以說是人類藝術的經典,所以我們還是做一些這類的出版,我們稱其為“珍珠”,就像在公園裡走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一個珍珠,就干緊撿起來。所以三毛和王淑暉做完以後,明年還會拿出一些在路上撿起來的珍珠。

我會有使命感,但我不會有將中國文化推出去的想法。我想的更多的是,比如一個人的家裡有很多財富,我們中國的文化,歷史,哲學思維方式等都是自己家的財富,而這些財富的一部分可能已經被我們自己的孩子給遺忘了,因為我們是講外語的人,所以我們是有責任去做這件事情,而且我也喜歡做,所以我們應該把自己家的財富,尤其是精神財富通過各種方式,用各種語言講述出來給別人聽。這種分享可能談不上文化出不出口的問題,但對此我有使命感。

感謝徐革非接受法廣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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