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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日君:“教廷對香港形勢保持沉默,我們很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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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主權移交後的香港社會運動此起彼伏,而從2003年的反23條國安立法,到2014年的爭普選雨傘運動,再到2019年的反對港府 “逃犯條例”修訂的抗爭運動,在各場轟轟烈烈的公民運動中,頗有社會影響力的香港天主教會可以說從未缺席,不斷以自己的方式,支持或參與港人護衛自由的努力。然而,2020年6月底,香港版國安法通過, 原本承諾50年不變的香港“一國兩制”框架已名存實亡,香港教會能否獨善其身?如果說榮休樞機主教陳日君先生多次向梵蒂岡教廷就中梵關係進言無果,凸顯香港努力在中國與梵蒂岡間扮演的“橋樑”作用日漸削弱的話,國安法下,港人開始擔心中國因素也正影響香港教會自身的命運。自2019年初以來,香港教區主教職位一直空缺,楊鳴章主教去世後,輔理主教夏志誠先生未能按照慣例代理教區事務。出於對梵蒂岡中國政策走向的擔心,更出於對香港教區可能與內地三自愛國教會不再有別的憂慮,88歲的陳日君樞機今年9月底再次前往羅馬,希望向教宗當面陳情,但最終無功而返。

2020年10月15日,香港榮休樞機主教陳日君前往西九龍法院,聲援被警方指控非法參加未經批準的六四紀念集會的民主派活動人士。
2020年10月15日,香港榮休樞機主教陳日君前往西九龍法院,聲援被警方指控非法參加未經批準的六四紀念集會的民主派活動人士。 REUTERS - TYRONE S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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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任命北京喜歡的主教,香港教會就與大陸教會沒區別了”

法廣:北京與梵蒂岡的談判是否也影響到香港主教任命?香港教區主教空缺已經快兩年。為什麼?這與北京態度是否有關?

陳日君:本來就不應該(這樣)嘛。我們是“一國兩制”。在“一國兩制”下,《基本法》說,香港教會的事情與大陸完全沒有關係。所以,我和湯漢樞機升主教的時候,他們完全沒有插手,完全是梵蒂岡任命。很順利。可是現在我們已經差不多兩年沒有主教了。本來輔理主教還在,年紀也相當輕,可以接班,很好嘛。但聽說梵蒂岡好像覺得,這個主教出來,和反對政府的人一起,有祈禱,他還有講話,北京好像不會喜歡他吧。又說還有一位姓蔡的神父(法廣註:蔡惠民副主教),北京喜歡,不如接受這個(蔡神父)罷……梵蒂岡就喜歡這個北京喜歡的人……

法廣:但這是民間的一種猜測呢?還是梵蒂岡的確有這樣的想法,認為夏志誠輔理主教比如可能和北京立場不一樣,或者說北京不喜歡他?

陳日君:很多事情他們不用說出來,大家也都知道,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就是這個樣子,我們很清楚這種情形。也這是因為我們明白,所以我們這裡對可能要任命北京喜歡的主教,我們很有意見。教區里有很多人,尤其是年輕的、有學問的人,都很不支持(這位主教),相當反對。羅馬也知道了,所以也不敢公布(新主教)。後來,我們肯定地得知,他們想兩個人選都不要了,因為不論是哪一個,無論是夏主教也好,還是蔡神父,肯定會讓教區分裂更嚴重,他們就想找另外一個人選……已經過了一年後,他們開始找另外一個人選。可是,也有很多困難,到現在都找不到,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他們好像又想任命蔡神父。我很緊張,因為現在情形下任命蔡神父,情況比以前更嚴重。為什麼呢?因為現在有國安法,這個蔡神父是北京喜歡的,那他當然會支持國安法,但國安法我們絕對不能接受。國安法推翻了“一國兩制”,國安法完全取消了我們所有的自由。如果香港主教是北京喜歡的,他肯定是完全支持國安法。現在您可以看到,我們沒有主教,有一個代理主教(法廣註:已經退休的湯漢樞機目前代理香港教區事務),很多事情就已經是完全支持北京的。不再讓神父隨便講(教會)道理,出版的一些教理的書,也跟政府的說法差不多了,這是很嚴重的。所以,如果蔡神父升任主教,那香港教區和大陸教會就沒有分別了,完全就是獨立自辦的教會了。這很可怕。所以我很緊張,就到羅馬去了。

法廣:在這種情勢之下,在國安法之下,香港教會是否還能獨立與教廷發展關係?

陳日君:不行啦!你首先要明白一點:我們天主教不是很特別的,任何地方有真正的自由,天主教就有自由;人民沒有自由,我們天主教也沒有自由。大陸沒有宗教自由,就是因為沒有自由。現在有了國安法,香港沒有自由了,言論自由沒有了,人民都沒有自由,我們天主教怎麼有自由呢?當然是沒有了。

“政治應該人人參與”

法廣:談到香港整體的自由狀況,去年香港反送中運動中出現很多暴力,尤其是很多警察暴力,香港社會關係非常緊張。教會組織了多次祈禱活動,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以自己的方式,對社會運動表明態度。怎麼看教會在香港社會中的作用呢?

陳日君:2003年已經有23條國安立法事件。那時候香港就已經很團結的出來(抗議)。我們天主教會也鼓勵教友們遊行。那次大遊行有很多人參加。後來又有佔中(佔領中環)的議題,佔中後來變成雨傘運動。我作主教的時候,我都積極鼓勵教友參加。有人問:這些宗教人士為什麼參加政治活動……我覺得很可惜,很多人不明白我們的教會。我們教會現在有很多事情比以前清楚多了。最近幾十年,教會裡很多文件都很清晰地告訴我們對於政治問題,我們應該怎樣做。60年代梵蒂岡召開過大公會議。會議期間討論過政治的問題,認為政治應該人人參與; 政治就是社會上大家的事情,國家的事情,人民都應該參加。當然,每個人參加的方式不同,教友和神父、主教(參加方式)不同,但是大家都要參加。比如說投票選舉,我們應該人人都參加;比如說要表態,大家都可以表態……當然有些時候,領導者要小心。比如選舉的時候,教會希望神父小心些,如果兩個黨派都沒有問題,(神父)就不應該出來說支持哪一方,因為如果這樣做,就會讓教友分裂。就是說,教友和神職人員的身份有些不同。但是,關於一些道理,關於社會上的一些議題,比如:應該不應該有自由,應該不應該有民主,這些問題上,神父、主教應該把教會的立場說給大家聽。教會肯定是支持民主,肯定是支持人權,支持宗教自由、言論自由。主教們要領導大家去明白這些道理。我做主教的時候,不是隨隨便便我喜歡怎樣就怎樣,我完全是照教會的道理去做的。可是有些人不知道這些教會的道理,所以覺得奇怪。

法廣:您說教會肯定支持民主、支持自由,但是對於香港去年的反送中運動,而且運動中發生很多暴力事件,羅馬教廷並沒有公開發表言論。您不覺得意外嗎?

陳日君:首先要知道,香港非常特別。我們很多次很多人參加(集會),一直到雨傘運動,我們都完全是和平的,沒有發生暴力。很長時間內,我們一百萬人出來(遊行),也沒有任何暴力。現在這些和平的遊行完全不被允許了。暴力是誰先開始用的呢?是政府。因為政府開始用暴力,當然年輕人的暴力也出來了,是後來出來的,是因為政府用暴力太厲害,我們和平抗議,他們也要用暴力鎮壓,所以年輕人也用些暴力。但是,他們的暴力是很輕微的。你想想吧,我們香港人有什麼暴力可以用?什麼都沒有。他們也就是扔一些東西、馬路中間放火、路障……他們並不是真的去放火啊,是在馬路中間。所以都是很輕微的暴力。可是政府的暴力越來越厲害。政府有辦法,也有權力用暴力,人民用暴力就是非法的。暴力越來越厲害……

“教廷對香港形勢保持沉默,我們很傷心”

法廣:但是羅馬教廷基本上對香港形勢一直保持沉默……

陳日君:是啊,他們什麼都不說,很奇怪,他們早已經應該出來幫我們講話。我們這麼多次出來,他們都不說什麼。現在國安法出來了,他們也沒有說什麼,這很可怕。因為很多地方有這樣問題的時候,教宗都說話。可是對於香港問題,他好像認為不太重要。有一次他在飛機上說,是聽說香港有些問題,世界上很多地方有問題,法國也有,有黃背心……他好像當(香港)是小事情!可是,這一年來,政府的暴力不得了啊!我想,全世界都可以看到,記者都有報道。很厲害。打人打得很厲害,還開槍了。所幸沒有死人。兩次對着人開槍,(射中)很危險的地方。還好,沒有死人。但他們用了很大暴力,催淚彈不知道用了多少,抓人也抓了幾千(法廣注;反送中運動以來,香港被捕者已經接近一萬);現在很多人被告上法庭了。這些暴力……真是很可怕,很可怕!所以教廷一句話也沒有說,我們很傷心。很傷心。

“我是中國的樞機”

法廣:我注意到您在採訪中說您是中國的主教,而沒有說是香港的主教。近些年,尤其是隨着反送中運動,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更願說自己是“香港人”,而不是“中國人”……

陳日君:我們根本沒有這個問題。香港獨立,只有很少人支持。所以政府用這個問題只是借口,我從來沒有說(獨立),我公開說我根本上反對“港獨”。因為我根本就是中國人,所以不用討論這個問題,我們沒有參加港獨。可是,我說我是中國的樞機,是中國人,沒有任何問題,是香港的中國人。香港也是中國。香港回歸的時候,雖然我們不太喜歡共產黨,但我們也是贊成回歸的,因為香港根本就是中國的,是英國人打仗,搶了去,現在還回來,應該的。我是一個中國人,也是樞機,所以我說中國的樞機。湯樞機也是。在香港有兩個中國人是樞機。這應該說明香港重要。但(即使這樣),羅馬也不讓我看這個協議(中梵主教任命協議),有什麼道理呢?很奇怪吧?!

 

陳日君:中國政府靠梵蒂岡幫忙全面控制了教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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