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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藝術

自然地透視文明:用平常心去看待審美情趣的起伏跌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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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美價值觀,藝術價值觀,是發展變化的。當我們把這種發展變化的無常當作很自然的事情,那麼我們其實就是通過藝術,通過藝術審美和審美的集體共識的演變,把文明的進程象自然一樣去對待。換句話說,將無常當有常。

巴塞爾美術館 Kunstmuseum Basel 畢加索- 埃爾格列柯 展 Picasso – El Greco
巴塞爾美術館 Kunstmuseum Basel 畢加索- 埃爾格列柯 展 Picasso – El Greco © LIN Zuq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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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好,我是安東尼,歡迎收聽文化藝術。瑞士巴塞爾美術館正在舉辦埃爾格列柯和畢加索的繪畫作品聯展。在我們這個時代,16世紀的埃爾格列柯和20世紀的畢加索都是被藝術史、美術館、藝術教育和藝術市場認定的偉大的畫家。瑞士巴塞爾美術館今天將兩位畫家的部分作品從世界各地借來展覽,既是讓歐洲觀眾有機會對他們的作品的再欣賞,更是從一個新角度來看兩位畫家的作品,尤其是看畢加索在埃爾格列柯那裡受到的啟發,這是布展人的用心。我去巴塞爾看了這個展覽。畢加索對埃爾格列柯的興趣在他好幾件作品裡都看出來了。但是我的注意力最終倒不在畢加索的作品上,而是順着畢加索的眼光,落到了埃爾格列柯的作品本身和各個時代不同的人從不同的視角看埃爾格列柯的作品上面。

我喜歡看埃爾格列柯的人物畫。他筆下的人物的身形,在今天歐洲的大街上我可以找到。但是那種服飾,那種環境,只有在當時的社會環境里才是鮮活的。埃爾格列柯通過人物,服飾,環境,把社會的鮮活活靈活現地表達出來,而且還正對我們今天這個時代的審美趣味: 細節能傳神,神采能傳情,情調有厚度,厚度有層次,層次有色彩。在埃爾格列柯的結構和色彩里,沒有一項是鋪陳到極致的,緊繃到僵硬的,而是在一個明確的格局裡,松馳有致地為畫家在突出什麼,如何突出的講究里配合,相得益彰卻又涌動着某種與眾不同的興奮。

埃爾格列柯在他生活的年代,從青年時代開始,就被認為有才氣,可不太符合常理的, 有點不可理喻的,需要時不時調教調教的人。在他差不多30歲的時候,他在威尼斯完成了他的藝術方面的訓練,去了羅馬。當時他受羅馬的羊皮蛋彩畫家克洛維奧的提攜。後人從克洛維奧的一封信里讀到了他對埃爾格列柯的描述: 我去格列柯家,要把他帶出來到城裡走走。那天天氣很好,春天溫柔的陽光把每個人都照得樂呵呵的。城裡就像過節一樣。可到了格列柯的工作室,我驚呆了:他把窗簾管得嚴嚴實實的,勉強能看得清他工作室里的東西。他坐在椅子上,沒在工作,也沒在睡覺。他不想跟我出門,因為外面的光線會影響他心裡的光線。

除了克洛維奧,那個年代其他人的話直接間接地勾勒出埃爾格列柯在性格上不太好跟人相處。他說,寧可窮困潦倒,也不要過得俗里俗氣的。他批評羅馬西斯廷大教堂里米開朗基羅的壁畫,說色彩用得不對,他可以重畫。他的這番話得罪了很多人,本來可能向他訂畫的藏家們開始對他的品味,對他的技術開始懷疑起來。當然這只是一個插曲。

後來埃爾格列柯畫了一幅描述奧拓曼帝國戰敗, 西班牙,威尼斯和教皇領導的意大利盟軍戰勝的畫。畫面里,菲利普二世穿着黑衣,戴着領圈,相當有氣魄。這幅畫交貨之後,菲利普二世向他訂了在教堂神壇上掛的畫: 聖莫里斯和他的同伴們被砍頭。可以兩年後, 菲利普二世看到畫作的時候,一點也不喜歡,下令把這幅畫從教堂的神壇上撤下來。原因在於,在菲利普二世看來,埃爾格列柯本末倒置。國王要的是突出聖人們被砍頭的壯烈場景,而埃爾格列柯卻把重心放在聖人們在討論要不要當烈士。畫面中這些聖人們的儒雅美輪美奐。菲利普二世當然喜歡好看的畫面,但是堅持要在不犧牲信仰的主題前提下好看。當主次顛倒,形式的好看擠走了內容的時候,他不接受。

之後的埃爾格列柯在風格上又有了發展,他把拜贊庭的修長和威尼斯的層次深度結合了起來, 用變色來表達光影的變化。在畫這些畫的當下,這種風格的產生是有具體的原因的。因為都是征訂的畫,本來就是為一個特定位置來畫的。當教堂里掛畫的位置又高又窄,埃爾格列柯的畫面就特別修長,而且透視都是豎著來的。埃爾格列柯的有些畫看起來非常自由,非常松馳。其實他本意並不是這樣,只是當時他還沒有畫完。一直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埃爾格列柯還在被懷疑,他的修長的人物形象是不是因為他的眼睛有散光或者其他什麼病理因素導致的。

那埃爾格列柯是怎麼從一個幾百年來並不十分被看好的畫家又重新被發現, 被譽為偉大的畫家的呢? 

二十世紀初,畢加索等一批年輕畫家在找新的表達辦法的時候, 他們看上了埃爾格列柯。Gustave Coquilot 在1914年的一篇文章中寫道:畢加索從西班牙回來,他在那邊看到了一些非常精彩的肖像,真的很特別的那種。畢加索一直是一個追着很有原創性的東西不放的人。他突然間愛上了埃爾格列柯, 在他的卧室的牆上掛滿了埃爾格列柯的一些巨作的照片。這個階段畢加索開創了藍調時代。

後來畢加索自己說,很早以前他就看過埃爾格列柯的畫作,印象深刻。後來為了看埃爾格列柯的畫,專門去了一趟托萊多,看了作品非常感慨。可能是受了埃爾格列柯的影響,藍調時期的人物都特別修長。

畢加索甚至認可埃爾格列柯對西斯廷大教堂里米開朗基羅壁畫的意見。畢加索說,我不知道那有什麼了不起的。那是米開朗基羅的作品裡我最不喜歡的。神父、天使的翅膀和奴隸,都畫得一樣的,都是一樣大小,一個比例的。說真的,我看不懂。

菲利普二世不喜歡埃爾格列柯, 有16世紀的具體的原因: 他要的是以弘揚信仰為核心的繪畫。幾百年後,畢加索喜歡埃爾格列柯,那是因為畢加索自己在找走出他所處的時代的傳統的新語言、新形式。他在埃爾格列柯那裡得到了啟發。因為畢加索和他那個時期的藝術家象塞尚喜歡埃爾格列柯 ,埃爾格列柯從此又被看好。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審美價值觀,藝術價值觀,是發展變化的。當我們把這種發展變化的無常當作很自然的事情,那麼我們其實就是通過藝術,通過藝術審美和審美的集體共識的演變,把文明的進程象自然一樣去對待。換句話說,將無常當有常。

我們今天從具體的技法上看埃爾格列柯,他的這種威尼斯式的素描般的技法,不是用線條去塑型,去製造層次,去提供光影,而是用一層一層的色料去刷出來。精準,複雜,而且必須事先準備好,先打結構,再建體量。所以之後出來的效果在模糊中見層次。 埃爾格列柯可能用一種橘紅色作為中間色打底,之後在整個畫面里若隱若現,有時候因為在上面有刷了一層其他顏色,這部分就變得透明。這是他準備繪畫的結構統一時的一個關鍵步驟,這讓體量下面的東西都清清楚楚。

這是我們今天順着畢加索,欣賞埃爾格列柯的一個審美角度。但是這種審美角度能維持多久? 如果不是天註定,那就把無常當有常吧,這是文明裡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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