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主要內容
阿維尼翁戲劇節2021

兩種歐洲,一個選擇

出生在母親醫生,父親記者的家庭,經歷了薩拉查軍政府和康乃馨革命,今年44歲的Tiago Rodrigues多次感慨法國對移民和流亡者的接納,對他父親和他自身的接納。作為阿維尼翁戲劇節下一任總監,去除等級制度,和同樣自由的戲劇人共同進行自由的創作,這在他職業生涯中多次起到過重要撬動點的作用。2022年9月1日,Olivier PY的總監接力棒將交給他,他也會離開里斯本的教職,成為一個真正的阿維尼翁人。7月6日下午在阿維尼翁市中心的一處安靜庭院,記者約他做了採訪,談真實存在的兩種歐洲。

Tiago Rodrigues, à la cour d'honneur du Palais des Papes, le 5 juillet 2021. Photo Ninan WANG de RFI
Tiago Rodrigues, à la cour d'honneur du Palais des Papes, le 5 juillet 2021. Photo Ninan WANG de RFI © Ninan WANG/ RFI
廣告

Ninan WANG :您是第一位即將擔任阿維尼翁戲劇節總監的外國人,戲劇節主辦方, 法國文化部和地方政府代表在宣布您出任下屆總監的時候,一直在強調您的歐洲屬性,說您是一個堅定的歐洲主義者,而且一致說這對戲劇節來說非常重要。您也說過,十分感謝法國接納您這個葡萄牙人,還有您的父親。您是如何理解歐洲主義者的?什麼是歐洲主義者,它又如何能幫助戲劇節發展?還有就是,您個人感覺自己更加是葡萄牙人,還是法國人,或者,就是歐洲人?

Tiago Rodrigues : 在法國,我從事實上是自由的, 作為一個葡萄牙人,我能參加法國社會,對我而言,這就是作為歐洲人的範例。 我從事實上可以保有我的思想自由, 保有我自己的過去,我的經歷,我的語言, 我還能夠在保有我本身的經歷,過往,語言的同時,在這一身份所源起之地之外生活。 我仍然是葡萄牙人,但與此同時我又在阿維尼翁能夠做到兩者同時擁有,同時兼容,這就是我尋找的歐洲的模樣 。 這種歐洲不是全歐洲都這樣,但它是存在的。 還有另外一種歐洲,另一種歐洲強迫人們同化, 恥於接納差異, 對他者異類或者差異較為排斥, 這另外一種歐洲還過分沉迷於經濟發展, 或者與光輝的文化融彙之間出現問題。 要知道,文化交融,是歐洲大陸的基礎。 所以說,這另外一種歐洲,它也是存在的。 我就想努力讓自己,讓別人,生活在我理想中的歐洲,而非這第二種歐洲。 我理想的歐洲是現實存在的,就比如我可以作為一個百分百的葡萄牙人,在這裡被百分百接納。

我的藝術生涯開始得很早,當時的歐洲大陸開放邊界線,人員流動頻繁,這讓歐洲在過去十年間,文化藝術領域煥然一新, 比如我人生當中第二部劇, 是一個英國劇,我和一個弗拉芒劇團一起演,演出地點在法國。 這是一種多語言多文化的世界, 我認為這就是當代多元歐洲的寫照。 這種歐洲開放,好奇,是交叉路口式的大陸,它不僅是歐洲大陸,還是對全世界開放的大陸。 這種歐洲不僅是地理或者地緣政治上的歐洲, 而且還是文化上的歐洲,這在我看來比地理上的歐洲大陸,面積要大得多。 因為歐洲從歷史上來看它和這整個星球都是有連結的。 我從小生活在一種全歐洲到處走的環境當中。我待過很多國家,在很多國家工作過,也說很多語言, 這種多語言的歐洲,是我自身身份認同感的核心, 所以我自我認知就是一個歐洲人。 關於這個話題,我從博學的喬治-史坦內爾教授的一句話當中得到很大的啟發 : 他說,只要還有咖啡,就像現在你我這樣圍着咖啡聊天, 就會有歐洲,就會有歐洲思想。 這是一種圍着咖啡桌探討的歐洲的概念, 慶祝歐洲的多元, 通過對話和民主來培育差異, 集體思考現實與未來, 這就是我傳遞的歐洲概念。 我也在工作當中傳遞這一歐洲概念,希望在戲劇節繼續傳遞下去, 更何況我認為自從1947年創始,阿維尼翁戲劇節就是整個歐洲最光芒四射的“咖啡廳”, 我希望繼續為這個烏托邦做出貢獻。 為此,我覺得不能只考慮國際化, 不能只從國際角度考慮歐洲。 雖然這一戲劇節會在國際角度有考量, 但也要從地方的,當地的角度去考慮歐洲:這是一種街巷式的歐洲,比如就在阿維尼翁這種當地的歐洲概念, 我們需要思考,阿維尼翁如何才能同樣是歐洲的? 歐洲是一個移民,多元的故事, 擁有多種語言,多種文化。 我們需要在身邊,就這種觸手可及的身邊,感受到當地的歐洲感。 這意味着在別處找尋歐洲,也從當地,即阿維尼翁,從內里找尋歐洲。 我感覺有時候我的劇很悲觀,很暗, 這幫助我在現實生活中保持樂觀與陽光, 有時候我需要在舞台上釋放暴風雨般的情緒。 為的是擺脫這種充滿能量的情緒,讓它有價值,有創造意義, 讓這種情緒變身成為藝術和思想。 當然,我也是抱着一種評判的眼光來看歐洲的, 但我評判歐洲的熱情,來自於希望, 我對這種歐洲的理念抱有希望,它是真實存在的。 這種歐洲的理念同時也應該走得更遠。

Ninan WANG : 今年我們其實可以看到許多有關死亡,暴力,身份認同差異導致的痛苦,還有就是人類時代的終結,這種話題,再有就是您改編自契訶夫的“櫻桃園”當中散發的對不可追之過往的感傷。您認為戲劇是現實的一面鏡子嗎 ?如果是的話,該怎麼理解這次阿維尼翁戲劇節的這些非常嚴肅而又終極的主題 ?我們是否還能對未來繼續樂觀?

Tiago Rodrigues:當您說戲劇反射出的是現實,您說得有道理,而且我們也在本次戲劇節許多劇目里感受到了。我稍微說一下我看過的或者讀過的幾部劇吧,因為剛剛我們首演,我還沒來及看太多的劇。比如Christiane Jatahy的“狗狼之間”,或者Caroline Guiela Nguyen的“團結童話”,他們這類作品的確是對現實生活有一種鏡面評判的效果。與此同時我認為這兩者之間還存在一種槓桿的關係,起到一種“等候大廳”的提前預知與緩衝的作用。我們可以在這個“等候大廳”里先思考一下該怎麼做,在這裡,戲劇的鏡面作用不會限制住現實生活。這種鏡面效果讓我們理解現實,或許未來去解決問題。這也是戲劇浩繁可能性當中的一種,那就是戲劇可以對現實生活進行蒸餾,讓我們在走齣劇場之後,能以另外一種角度來看待我們已經見過的事物。

Ninan WANG: 為什麼會選契訶夫的“櫻桃園”?

Tiago Rodrigues:有關“櫻桃園”,我發現契訶夫在1904年給2021年的人們發出了許多信息。這就好比是契訶夫也是為我們而寫的這部“櫻桃園”,值得注意的是,契訶夫寫這部劇的時候以為不會存世長久。他說,也許六年七年間人們還會演它,但之後肯定會被人們忘掉,而現在呢,距離這部劇的問世已經超過了120年,我們仍能在當中找到與現實生活產生迴響的內容,它的出版年代之久遠毫不影響它現在的吸引力。我認為,這就是文學戲劇著作的神秘與能量,這種著作有一種能力,那就是在描寫當時年代的時候,加入了詩意,加入了普世感。這樣,過去多少年之後,我們還會感覺,這部劇是為我們寫的。契訶夫的作品,時代是俄國社會巨大變遷動蕩的農奴制結束,農奴制的結束是在“櫻桃園”問世之前的40年左右。他肯定想象不到,我們這些人,在2021年,我們聊得是疫病大流行,聊的是未來的不確定性,我們聊歐洲概念,星球概念,或者聊人類,他絕對不會想到他的“櫻桃園”今天離我們仍然如此近。這部契訶夫的“櫻桃園”現在拿出來與觀眾分享,我感覺十分美好,因為我們既可以理解為,他為了1904年的時代而寫,也可以理解為契訶夫同時也是為了2021年而寫的“櫻桃園”。

分享 :
頁面未找到

您嘗試訪問的內容不存在或不再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