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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帶雨》導演陳哲藝:要探索奧妙複雜的人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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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熱帶的雨季,炎熱令人煩躁不安,這是目前居住在倫敦的新加坡籍導演陳哲藝的第二部劇情長片《熱帶雨》中呈現的氛圍。影片在法國沃蘇勒亞洲國際電影節(FICA)上首映後,在法國包括MK2 在內的眾多影院上映,這是導演第一部獲得2013戛納電影節金攝影機的影片《爸媽不在家》(ILOILO)後,對新加坡社會和人際關係進行新的探討。講述的一位新加坡中學女中文老師阿玲,在面臨家庭和事業波折的當下,與自己的一位學生產生的一段特殊感情。

陳哲藝導演新片《熱帶雨》劇照
陳哲藝導演新片《熱帶雨》劇照 © 網絡 Anthony 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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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沃蘇勒亞洲電影節期間,陳哲藝導演接受了法廣專訪。

陳哲藝:我拍電影往往都是以人物為出發點,很多人可能都會從《熱帶雨》和六年前的《爸媽不在家》里看到了我對新加坡政治和社會的一些批判和想法,但我創作初衷是以一個社會議題作為一個標籤或主題,基本上都是跟着人物走。比如《熱帶雨》的主角是一個近四十歲,遇到了危機的一個女性,她在生活、事業和婚姻上都碰到了一種瓶頸,但她必須要走出去。

我寫劇本總是要花很多時間,之前的《爸媽不在家》花了兩年,而這部《熱帶雨》花了三年時間,但是思考故事情節的時間並不多,因為我不是用故事去編劇的,而是照着人物的歷程去寫的,所以可以說我要花很多時間去沉浸在每個人物的世界裡,思考他們的過去和背景。我往往覺得,如果從主要人物到周邊的家人,同事和《熱帶雨》一片中的學生,慢慢地將人物一層層地雕琢出來的時候,就會把一個國家和社會的樣貌體現了出來。也就是說,我並不是要先列出一些社會議題通過電影帶出來,進而刻意地去寫這些東西,而是從人物裡面散發出來的。

法廣:新加坡是一個族群構成很複雜的社會,英文是官方語言,但你在影片中刻意強調中文和武術這兩種中國文化的元素,為什麼要突出這兩個點?

陳哲藝:我覺得這是我這十幾年來一直在觀察和關注的一個現象,也是我擔心的一個方面。新加坡是一個多元種族的國家,但華人佔到七成。我是第三代華人,很擔心華文和中華文化傳統斷層的問題在新加坡越來越嚴重,而且我不確認未來的十幾或二十年後的新加坡年輕人是否還會講中文。

我從小在新加坡長大,但我父母上的是英語學校,所以我在家裡是講英語的,看的是英文報紙,我父親聽的也是英文歌曲,他也不會講中文,只會寫他的中文名字,這就是受英語教育的那一代人的問題。新加坡有全部用華語教學的華校和用英語教育的英校。七十年代,為了加強與世界接軌和促進經濟發展繁榮的實際考量,政府將所有的學校都改成了英校之後,新加坡的中文水平基本上可以說是一落千丈。

在《熱帶雨》中,女主角玲是個中文教師,但是她來自馬來西亞,為什麼?因為新加坡有一半中文老師都是“進口”的,現在也有很多是來自中國內地。比如,去年我在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系做了一個演講,就發現這個以前每年招收一百多人的中文系,去年(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只招了12個學生,要知道這是新加坡最重要的國立大學的中文系!從這裡就可以看到新加坡面臨的中文問題,但這不僅僅是語言的問題,讓人擔心的是,身為一個華人,作為一個國家或種族,即使是多元種族的社會,如果要往前看,往前推進的話,必須要了解自己的過去。我不確定一個斷了根的社會擁有未來。

新加坡可能即將成為一個不會講自己種族語言的國家,我覺得這是很可悲的。而且我更擔心這不僅僅是語言方面的斷層,同時也是文化傳統和價值觀的斷層。

法廣:影片中通過各種人物之間的關係來反映新加坡的社會,女主角和學生之間的情感是主線之一,這是一個青春期的少年對老師的很純的感情,這是一部很個人話的影片嗎?

陳哲藝:我的第一部影片《爸媽不在家》的靈感來自己的童年,在創作第二部影片《熱帶雨》時,我一直以為相對而言少了個人的色彩,更加客觀。因為這是一個四十歲女人遇到的危機,而我還沒有到那個年齡,我也不是女性,但是在寫劇本的過程中,還是覺得越寫越個人化了。我和我太太曾經碰到生小孩的困難,玲也有同樣問題,甚至影片中偉倫這個十七歲的男生身上,我都可以看到很多自己的影子。

在這個角色裡面也看到一種天真和幼稚,我想捕捉一種很純的青春期少年對慾望和成長的感覺,有感而發,以及從心裡出來的一些舉動。

法廣:相對而言,成年人的世界反而被襯托的更加冷漠?

陳哲藝:如果看看女主角阿玲這一家人,他和丈夫以及先生的父親住在一起,但丈夫早出晚歸,很少在家,父親是半癱瘓沒有行動自由的。可以看到這是一個有缺陷和不完整的家庭,也沒有任何生氣。所以就知道這樣的生活必須要有一些改變和變化,變化會來自哪裡?所以我覺得可以給這個家庭注入生命的必須是一個很年輕,很活潑愛動的一個有能量的人物,而當這個人物進入這個家庭是,感覺家庭活了起來。

我覺得自己常常在電影里探討的是家庭的定義究竟是什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什麼?他們兩人雖然是師生關係,但同時又像母子。這個學生是否可以替代她一直期待的小孩,或者是他老公的替身。所以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即非常奧妙也非常複雜。

感謝陳哲藝導演接受法廣專訪。

鏈接:沃蘇勒亞洲電影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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