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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未未:藝術家很難脫離今天的社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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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首次大型艾未未攝影作品展2012年2月21日起在巴黎網球場博物館開幕。如果說艾未未早已因為不斷挑戰傳統成規、挑戰既定權威的創作而聞名世界的話,2011年4月他被秘密失蹤81天超乎一切司法常規的經歷也突顯出他的社會活動與當今中國政治現實間的矛盾,使得這次在巴黎的藝術作品展具有了不同尋常的意義。

2011年6月23日,一天前剛剛獲得取保候審的艾未未在其工作室門前揮手致意。
2011年6月23日,一天前剛剛獲得取保候審的艾未未在其工作室門前揮手致意。 (圖片來源: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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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在巴黎網球場博物館展出的是從艾未未數以十萬計的攝影作品中挑選出的一萬六千餘幅照片和12個主題不同的錄像作品。

艾未未:這是我在法國第一次比較具有規模的展覽。它不僅僅是一個攝影展,它更多地積累了我這些年不同類型的活動,包括建築、設計,還有社會活動。所以,它並不是以攝影作為展覽的目的,而是為了呈現總體的一個藝術家的活動。當然,它是以攝影為媒介的。

因為被中國當局指控逃稅等一系列罪名,艾未未行動自由仍然受到限制,無法親自前來出席展覽。

艾未未:我從去年4月3日被秘密失蹤以後,經過81天的關押,在去年6月22日被釋放。到目前為止,已經被釋放8個月。這8個月中,我的藝術創作沒有受到限制,但是,我不被允許離開北京,我仍然作為犯罪嫌疑人受到取保候審這樣一種強制性的措施,我一直在公安的嚴格監控下。但是,藝術創作方面,我仍然還是有較大的空間和自由。

法廣:那您現在的創作主要是那些活動呢?

艾未未:我的創作活動一直是沒有很強的規律的。我用很多時間學習,或者在網絡上,或者和他人交談,有時候會有一個物化的作品出現,可能是攝影,可能是紀錄片,也可能是裝置,也可能是一個訪談,所以,我的創作基本上是沒有一個明確的形態的。

法廣:去年被秘密失蹤81天想必會在您的生活中留下很深的印記。這段經歷對於您會不會是一種轉折?它是否改變了您對生活、對您的藝術創作以及對事物的一些看法?

艾未未:是不是轉折很難說,但是這81天對任何一個一生當中遇到過這樣經歷的人來說,都可以說是很嚴厲的、很嚴酷的一種狀態,它勢必會對人的思考或行為產生很強的印記,它幫助你思考你個人和國家、或者是個人與社會的關係,包括生命和死亡問題。我想這些都是一種很特殊的生存方式會帶來的思考。

法廣:這些年來您一直非常關注社會問題。在這段經歷之後,您怎麼再看您的社會擔當呢?

艾未未:我覺得我不能說是非常關注(社會問題),但是,可能因為我是一個藝術家,我做事時比較投入,但是,我關注的點可能是很局部的,並不是很有目的的去找一個點。當我關注的時候,會投入得比較多,當然就顯得比較激烈,比較不依不饒,比較較真兒。現在,我想,這也是我個人生存的一種方式吧。這也是我認識個人存在的一種可能,當然也是我跟這個世界的一種關係。我想,這一點是很難真正地改變的,因為它來源於很多因素,包括我個人經歷,我從事的職業,包括我對社會、對人的興趣,這些可能會對我這方面有些影響。

法廣:您的藝術創作表現出一種對社會成規的一種挑戰,挑釁。當局也正因此而不能容忍這樣的表達,您是否會考慮調整自己的表達方式呢,

艾未未:作為藝術家,在藝術上我一直在尋找其他方式,我一直在尋求其他的可能性,一直在尋求表達的有效性,表達的特殊角度和可能,這也是我遇到問題的很直接的一個原因。

法廣:在您看來,作為藝術家,是不是可以沒有社會擔當呢?藝術是不是可以是純藝術呢?

艾未未:我不認為有這種可能,因為今天的藝術家,我想,他的美學很難脫離今天的社會思考,因為,今天所有的變革,都同美學和倫理學有很強的關係,如果我對藝術有興趣,我更有興趣的就是同今天的生活有關的這種美學。藝術與生活是密不可分的,我不認為有另外一種藝術存在。

法廣:您的創作非常突出的一點就是有一種很強的打破傳統成規、打破既定觀念的意識。我記得在文革剛剛結束的時候,已故電影演員趙丹曾經說過―準確的原話我不太記得,但大意是管得太多,文藝沒出路。您是否也這樣認為?沒有自由的空間,藝術創作是否無法發展?

艾未未:我不認為是這樣。我覺得那(趙丹)說的是整體的文藝觀。我覺得個人的藝術,個人的作品還是有它的可能性。所謂我們對文化的探討總是同對它的限制有關。我並不認為有更大自由,就會有更好的個人創作。但是,作為整體的文化狀態,沒有自由的空間會扼殺大多數人的―不僅僅是藝術的可能,也包括正常的獲取快樂和幸福的可能

法廣:您在接受媒體採訪的時候提到,儘管曾經有81天被失蹤的經歷,但是您對中國的未來仍然抱持樂觀。能不能解釋一下您的樂觀是基於怎樣的分析?

艾未未:我覺得今天的世界沒有人能阻擋住變革,因為變革是與人們追求幸福、追求自由的可能緊密相關的,與中國的生存也是不可分割的。所以,中國如果想有正常的競爭力,向自由的生存下去,他必然向好的方向―他必須向這個方向發生變化。

法廣:有人批評您的前衛藝術作品表現出的挑釁是為了嘩眾取寵。您自己怎麼看這樣的評論?

艾未未:我知道有不少這樣的批評家。我知道一個叫侯翰如的就談過這種問題。我覺得這只是他們掩蓋自己不敢面對這種現實的一種做法,他們總是希望用他們所熟悉的某種美學來評判正在發生的事情。我覺得幾乎是不需要和他們爭論,他們從來不敢面對正在發生的事情,也從來不敢有正常的辯論,只是在背後說一些奇怪的話而已。

法廣:從您最近幾年的經歷看,汶川地震是否可以看作是更加關注社會事務的一個轉折點?

艾未未:其實也不是。07年我就創作了《童話》,就是帶着1001個人去凱塞爾的活動。在那個時候,我已經開始試圖將我的社會經驗,和網絡,和現實,讓他們能夠更加有機地表達。其實,從05年開始,我就已經比較關注這些話題,我已經希望在我的作品中出現一種變化。

法廣:您的父親艾青因為詩作坐過國民黨的牢,也坐過共產黨的牢―被發配到新疆。時隔數十年,您自己又因為藝術創作被秘密失蹤81天,這些經歷間是否有共同之處?中國幾十年不曾改變么?

艾未未:我不認為中國沒有變,中國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這是我們大家都能看到的。但是,在某些方面,中國的變化是非常小的,比如權力和個人的關係問題,包括所謂的知識分子和政權的關係,在很多問題上中國仍然處於非常原始的時期,甚至在很多時期還有倒退的現象

巴黎網球場博物館的艾未未作品展雖然只有攝影和攝像兩種形式,但卻很好地體現出艾未未藝術創作多形式、多主題的特點,既是藝術創作,又是現實紀錄,既是觀察者,又是參與者。

巴黎網球場艾未未攝影展策展人、瑞士溫特圖爾攝影博物館館長Urs Stahel 烏爾斯•斯塔海:艾未未曾經說:“也許我的生活就是我的藝術作品的一部分。”在我看來,所有這些都是生活與藝術的混合,是個人生活與公共生活的完美組合。所有內容都交織在一起,在歷史與今天之間,在個體與社會結構之間,在個體與大眾之間,在藝術家與大眾之間,在作為著名藝術家的他與那些認為他無所不知的普通人之間。這就是為什麼這次展覽的英文名稱定為 « interlacing »,法文譯作“Entrelacs” 有人可能認為這兩個詞含義不同。« interlacing » 的意思就是“交織”,像織衣,像織布,所有東西都交織在一起,穿梭往來。我們沒有使用 « network »這個詞,因為這個詞太容易將他的創作局限在因特網層面。這個詞里雖然也有“交織”的含義,但是,艾未未的作品也是利用各種手段將中國文化的過去和今天,與當代文化重新組合。所以,他的作品總是在往來穿梭地運動。

網球場博物館的艾未未攝影展因此展示的不僅是艾未未的藝術創作,也是艾未未其人其事。

烏爾斯•斯塔海:這些作品就像是一面鏡子,反映着艾未未的生活。如果您靜下心,坐下來,就會被完全吸引,您就會了解這是怎樣一個人。他性格很強,很真誠,講話聲音緩慢而洪亮,非常了解也很關心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一切。……他喜歡享受生活,喜歡設計,喜歡美食,喜歡開玩笑,……您可以看到一個多側面的艾未未,所有這些側面交叉融合在一起組成了他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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