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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瑜:中國媒體就陳光誠事件的文章簡直是文革回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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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最高領導層將於今年秋季啟動十年一遇的更替。幾個月以來,海內外媒體密切關注着中共高層動態,捕捉可能預示中國未來政治方向的線索。但是,王立軍-薄熙來事件和此後的陳光誠事件使得本已充滿不確定性的權力交接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有人從近日中國青年報發表文章紀念林昭遇害44周年,揣測這可能預示政府考慮重新評價五七年的反右運動,甚至重新評價八九年的學運。但是,山東盲人維權律師陳光誠逃入美國使館的事件也迅速招致《環球時報》、《北京日報》、《新京報》等媒體對美國政府,尤其是美國駐華大使的措辭嚴厲的抨擊。如何看待中國官方媒體這些先後矛盾的反應?中國高層換屆啟動政改的希望是幻境還是可能?前北京經濟學周報主編高瑜女士向我們談了她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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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青報發表紀念林昭文章不能反映官媒的主導宣傳方向

法廣:今年4月29日是林昭被迫害致死44周年。中國青年報為此發表紀念文章,引起一些網友的特別注意,有人認為,中國青年報在目前的敏感時期公開紀念林昭,可能是暗示某種政治改革的意願。與此同時,有些人自行組織為林昭掃墓也沒有受到有關方面的阻止。您作為長期觀察中國政治生活的學者,您怎麼看官方媒體對民間悼念林昭活動表現出的寬容是否是某種積極的跡象?

高瑜:對於年輕人來講,林昭是一個非常陌生的人物,根本不知道這是何許人。喜歡文學的人還有可能看到有些人寫的紀念文章。但是,我覺得自80年代林昭平反之後,對她的紀念基本上沒有斷過 80年代是思想最解放的時期。張志新和林昭(的事跡)都是那時推出的。有些報紙的紀念文字甚至是“壯烈犧牲” 這類的詞語。

另外,我查了一下,中青報這篇文章的作者在2004年也寫過紀念林昭的文章,好像每年他都會寫些文字紀念。所以,我認為紀念林昭活動的影響局限於一些學者、尤其是她的右派同學的範圍,國內並沒有公開地、大肆地宣揚過林昭,這些紀念活動都是小型的。

法廣:也就是說,這些活動更是少數人團體對過去的一段冤案的紀念。那麼,紀念林昭在今天是否仍然還有現實意義?

高瑜:當然有現實意義,因為像林昭這樣追求思想自由、批判中共集權制度、批判毛澤東時代的勇士太少了。林昭是反右時期的大學生。現在的大學生就只想着找工作、出國、賺錢……連趙紫陽、胡耀邦都不知道,對林昭知道的就更有限。另外,紀念12月16日,是林昭80歲生日,所以,我覺得,今年可能有些人像中青報這個記者一樣,可能從思想感情上有特殊的紀念的衝動。而且,紀念文章也就只有這一篇,這並不能反映官媒的主導宣傳方向,《中國青年報》上現在其實滿篇都是要同中央保持一致。

《北京日報》文章的思維明顯是文革回潮

法廣:有人認為《中國青年報》發表紀念林昭的文章是中國政治氣氛可能出現寬鬆的跡象,有人甚至認為這可能暗示會平反“六٠四”。與此同時,先有《環球時報》,後有《北京日報》、《新京報》、《京華時報》等都就陳光誠事件發表文章,口徑一致,抨擊美國政府、特別是美國駐華大使在此事件中的反應。怎麼理解這種矛盾反映呢?

高瑜:我覺得這就是文革形式的輿論攻勢。文革間我們對這種抨擊帝修反式的文章已經司空見慣,調門一個比一個高。而且,文革的時候,還可以講馬列主義基本原理,什麼革命、專政那一套。但現在看,批評最厲害的文章是《北京日報》的文章,連基本的馬列主義理論也沒有,就是謾罵,而且使用的都是什麼“雞鳴狗盜之舉”這種貶低的詞語,而且,一篇文章中,使用了兩次。這邊是“雞鳴狗盜的角色”,那邊是“雞鳴狗盜之舉”,這也不能說服人啊。魯迅說:謾罵不是戰鬥。當年還能講些馬克思主義,講些毛澤東思想,現在一點也沒有。尤其是(抨擊)駱家輝大使的私人行為,諸如自己打背包、坐經濟艙、拿優惠券買咖啡……說他是平民生活秀。這些人寫這些文字的時候簡直沒有捫心自問,沒有一點實事求是的精神,起碼應該和中國的官員做一個比較,你憑什麼干涉一個大使的行為準則呢?!

還提大使館公布空氣質量數據:後來北京市不是也開始這樣做了嗎?這有什麼好攻擊的!還說什麼“用非正常方式”將陳光誠帶入使館。我不知道這個“非正常方式”依據哪一條法律。按說,大使館是美國領土,中國人進入美國領土,怎麼叫“非正常方式?”每年有多少中國官員和他們的家屬到美國去,像趟城門似的,一年不知多少趟,怎麼陳光誠進大使館就是“非正常”方式?所以,我認為,這種批判的方法,既沒有法律依據,也沒有最基本的與人為善的、實事求是的精神。只是謾罵。這樣的文章只是在文革期間的大字報里可以看到。我相信,現在主導中共各個部門的領導人,差不多都是文革期間的紅衛兵、紅小兵。一有風吹草動,就把文革大字報、大批判的那些語言習慣、那些思維方法全拿出來。這種文章明顯是一種文革回潮。

維穩政策對上維護權貴,對下剝奪人民

法廣:今年以來,幾個月之內,中國已經發生兩起中國人進入美國使館事件,一次是王立軍,一次是陳光誠。中國媒體在這兩次事件中明顯反應不同。您怎麼看這種不同?連續幾天來,中國媒體顯然是發起了一種輿論攻勢。

高瑜:是,連一點外交禮節都不顧了。對美國大使進行謾罵式的嘲諷、批判。王立軍進入美國使館時,怎麼報上連聲音都沒有?而且,到現在也沒有交待這個事件的性質。只有新華社開始有那麼幾十個字。

法廣:陳光誠事件是否更令中國政府難看?

高瑜:應該是這樣。每年花六千萬維穩經費,連個瞎子都看不住!

這是兩個性質完全不同的事件。但是,兩件事有一個大背景,就是中國目前的維穩。薄熙來事件中已經暴露出來很多事,現在這樣到底要以什麼來處理薄熙來誰也猜不透,因為,中央不是以法制、用法律進行真正司法獨立的調查,而是(通過)中紀委。中紀委的調查肯定是從政治上考慮:怎麼處理薄熙來才能對平穩召開十八大最有利。這就不是以法律來辦案,而是以黨來辦案。

從薄熙來事件可以看出來,中共每年七千億的維穩經費,比軍費都多,但是,維護的是這樣一個腐敗、墮落、甚至可以殺人越貨的一部分人,他們構成權力的最高層。而陳光誠是一個自學成才的盲人律師,他為民請命,維護人民的權利。九十年代他就維權,為村裡殘疾人免稅。後來,05年,他揭露了一些計畫生育政策(執行過程)中的腐敗,和一些非常殘忍的、無人道的強迫引產、墮胎等罪過,於是得罪了當地領導:計畫生育也是一門產業,一個小村子都有計畫生育機構。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陳光誠被平白無故地被誣陷,進監獄4年多。出獄以後,他完全是一個自由人。他在自己給溫家寶的視頻里的講話,催人淚下,讓很多人聽了都非常難受。中國在基層的維穩就是這樣一個現狀。而且,這種現狀並不僅僅體現在陳光誠一個人身上。當年在北京,對高智晟也是這樣;劉曉波得諾貝爾獎,對作家余傑也是這樣:限制自由,而且他太太高燒40度不允許去看病,還對他施以酷刑……所以,“黑打”不光發生在重慶,是普遍的,全國都是這樣。所以,我總覺得,這兩個事件說明,中國現在的維穩時代(有人把最近這七、八年稱作是維穩時代)的主要問題是:這麼高的維穩經費,都是納稅人的錢,維護的是高層貪污腐敗,全力進行公民財產掠奪,而且可以隨意用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比如“唱紅打黑”―薄熙來“唱紅”也是用納稅人的錢。就是說,維穩政策是中共用納稅人的錢,用暴力維護它的一黨專政,上面保護的是權貴階層利益,對下面的人民是權利的剝奪,自由的剝奪,還要進行暴力迫害。

政改希望渺茫

法廣:在此之前,王立軍-薄熙來事件發生後,有人認為這一事件有可能成為中國走向改革的一個契機,從目前媒體的反應看,這樣的信息並不明顯。您怎麼看中國在十八大啟動政改的希望?

高瑜:我認為(希望)非常渺茫。本來也就這麼幾個月了。上邊還要排座次,還有很多會議準備議程,更排除不了的是權力鬥爭,還得處理薄熙來事件。而且,馬上又是“六٠四”周年……現在對陳光誠事件這樣(反應),連文化大革命的語言都像浪潮一樣撲面而來。你能想象政治改革這樣開頭么?所以,我認為(希望)非常渺茫。我是沒有信心。這一屆領導人還是維穩是硬任務,要保證十八大平安召開。我總覺得,從這點來看,中國改革首先要改什麼?一個是黨,一個是媒體。黨的權力必須有監督,媒體必須多元化,使報紙獨立,輿論獨立才能起到監督作用。從這點來看,中國不僅是退步(退到什麼時候,難說),我覺得甚至連文革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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