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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藝術

孫信一:石濤開創了一個真正的水墨畫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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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家孫信一先生的畫冊《水墨清音》由中國中西出版社出版發行,是他50多年來從事傳統中國水墨繪畫創作歷程的精彩回顧,孫先生對中國傳統繪畫和藝術有極高的造詣,在他動身前往上海參加上海書展之前,我們將他請到法廣錄音間做了一個專訪,談談他的創作和經歷。孫信一出生於1947年,從10歲開始接觸中國古典繪畫就顯示出不凡的天賦,但和很多同齡人一樣,文革的到來打斷了他的求學之路,但他卻堅持不懈學習繪畫和對中國其他古典文化的學習研究,中國經濟開放後他到曾到日本居住,最後定居在法國巴黎,人生經歷可謂是十分豐富。 

旅法畫家孫信一作品
旅法畫家孫信一作品 @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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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廣:首先介紹一下這本畫冊出版的故事……

孫信一:這本畫冊是在上海的一個好朋友的贊助之下出版。與其他的畫冊不同的地方是,基本上將從少年時代到現在,50多年學習和創作過程中的作品彙集起來,類似一本自傳體的畫冊。

法廣:您在自序中寫道:我生於亂世,長於亂世,但是卻從來沒有放棄過繪畫的學習,如何做到這一點?有沒有特別絕望的時候?

孫信一:文化大革命初期我們還比較小,文革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高中畢業,但是無法升學,因為年齡還比較小,所以還沒有絕望這樣的想法。1968年被分配到工廠以後,就出現了比較大的問題。

主要就是因為我的個性比較強,對文化大革命的不滿從66年就開始,加上家裡的一些變動,我的老師和朋友一個接一個被關進(監獄)去批鬥,當時我就對這些事情有很不滿的情緒,所以就在整個文革期間受到衝擊。主要是1969年的所謂“一打三反”運動時,被隔離審查,罪名也很大,很危險 那時候我也曾經一度感到比較絕望,但所幸,最後我還是能夠逢兇化吉,安然度過難關,最後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法廣:在經歷這些時代帶給您的人生挫折期間,您始終堅持學習和創作繪畫,如何做到這一點?

孫信一:實際上,在那個時期,除了畫畫以外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我沒有參加早造反,也沒有上班,我當時覺得不能浪費青春。那時我認識上海幾個有名的學者,他們告訴我,教育和文化是永遠不會毀滅的,讓我有信心,他們說中國肯定會復興,所以讓我利用這一段混亂的時期,在家裡安心從事藝術研究。所以這段過程對我的一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從1966年遭到衝擊以後,我就儘力逃避工廠的勞動,隨後在家裡一呆就是十幾年,沒有去上班,跟着上海的畫家,學者和教授學習了很多東西。這些都成為我一生中最寶貴的財富。

另外,1966年開始的時候,我有幸碰到了馬克思傳的翻譯者,羅濟南先生,他當時就問我打算怎麼辦,我說“玩世不恭唄!”,他告訴我,不能玩世不恭,要“恭而玩世”,這句話我當時不理解,我不能做到“恭而玩世”,所以受到了一定的衝擊,但是幸而沒有牢獄之災。

在那段絕望的時期就是書畫,易經,古代文化這些中國文化給我帶來了一些希望,這可能和我的家傳也有一些關係。我出生於一個書香門第的家庭,一些親戚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給我傳授中國古典藝術和文化,所以這些幼年的熏陶讓我對中國的文化產生濃厚的興起。

1960年,我13歲的時候,被挑選進上海福利會少年宮,學的也是中國畫。當時我有一個非常好的老師,上海著名的花鳥畫家喬木先生。

法廣: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對您後來的創作過程中也一定有不小的影響?

@DR

孫信一: 應該說有一定的影響,但是從表面上看不是十分緊密的聯繫。
我是跟着著名的華東師範大學的潘玉亭老師學的易經,但是我們實在家裡學的,他噹噹時也沒有工作,我跟他學了很多東西,周易 ,老莊,佛教,道教以及西洋的哲學等。所以在那段時間接受的這些傳統的文化對繪畫肯定是有影響的,但是我是一個比較保守的人,我跟着應野平等老先生學畫的時候,主要就是集中在對傳統繪畫的研究,因為當時沒有任何希望靠繪畫去謀生,就是一種興趣和愛好,盡自己的能力拚命地學習這些傳統的文化和繪畫技法,不指望賣掉一幅畫,所以那是最勤奮,心靈最純粹的時候,這也是我一生最難忘的時代。

法廣:為什麼會選石濤來臨摹?

孫信一: 因為我小的時候是跟着引言平學山水畫,帶了文化大革命,他被隔離審查以後,從1967年開始,我們就失去了聯繫,他不願意再收學生,同時我們自己也出了一些問題,也擔心連累他。

另外也有一些上海很有名的老先生,他們沒有 受到同樣的衝擊,他們當時就告訴我,想學好中國繪畫就必須到傳統里滾一下,給我指了一條路,這也是張大千走的路,先從石濤入手,然後在進入宋元,這樣一路走過來就可以對中國傳統的水墨畫有一個全面和深刻的了解。我就按照他們的指點,從1971年開始臨摹石濤和宋元的繪畫。石濤的畫大概臨摹了十年時間,在當時能夠找到的好的範本,主要是印刷品,基本上都臨摹了,有些臨摹的版本現在都收藏着。

臨摹石濤給我帶來的最大收穫有兩個,一個是他的境界,另一個是他的高超的水墨技巧。這對我一生的繪畫有非常大的影響。

法廣:石濤留下了一本經典繪畫理論作品《苦瓜和尚話語錄》,你對其中的“一畫”這個理念如何理解?

孫信一:石濤的“一畫”實際就是老子的“道生一”,吸取了道德經的表述形式,寫出了以“一畫論”為主的石濤話語錄。我不斷地在研究這本話語錄,也有出版社希望我寫一本關於石濤的話語錄的專著。

我認為“一畫”並不玄妙,因為中國哲學就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從抽象符號來看,一畫就是一橫,從筆墨的角度講,畫畫總是從一筆開始,一筆就產生出濃和淡,所以石濤說,千變萬化都來於一畫,其實並不玄妙。對於沒有畫畫,親自去實踐的人來說,只看他的文字自然是很艱深的;但是畫畫的人就知道一筆一畫開始,認認真真地畫自己的作品。

同時,一畫還有另外一個意思,就是說中國繪畫是以線條為主的,就像書法一樣,所以中國畫的傳統理論里就一直叫書畫同源。

法廣:石濤曾經“搜盡奇峰打草稿”,您有這樣的經歷嗎?

孫信一:石濤搜盡奇峰打草稿是非常了不起的說法,這是非常重要的創作道路。

我們畫畫的人都不能離開生活,不能離開真山真水,在家裡閉門造山。石濤盡他的一切努力去有黃山等名山遊覽,將自己見到的這些山水統統用自己的筆墨表現出來。當時的條件和現在不可同日而語,那時沒有照相機拍照,也不能素描寫生,這些條件約束了石濤的創作內容,所以他完全是去看山,然後憑着記憶來畫山,並不是象現在這樣可以拍照,買攝影冊,速寫等,然後回到家裡在加工創作。所以從這方面看,石濤是憑着自己特別高的天份,驚人的記憶力去繪山水。

但是還應該強調最重要的一點,石濤通過對山水的感覺,在山水的雲霧氣虛實打動了他以後淋漓盡致地表現了自然山水在煙雲出沒,雨水紛飛,濃霧之中濃濃淡淡,這在中國的古代山水畫中是幾乎沒有的,是石濤開創了這樣一個真正的水墨畫境界。 

法廣: 你如何看和他同時代幾乎共命運的另一位畫僧,八大山人?

孫信一:八大山人主要還是以花鳥為主的,他的山水主要還是受董其昌的影響,八大和石濤的山水風格是完全不一樣的,但是他們的心態是基本一致的。

他們都是明朝皇室的後裔,在明朝滅亡的時候年紀還小,很難說他們會有痛苦的感覺,不象我們這些人,文革開始的時候我們已經快二十歲了,留給我們的心靈創傷是很大的。

八大和石濤出家都是為了保命,不做和尚就會被殺頭,做了和尚也僅僅是畫僧,很難得到皇家的器重,所以當時石濤和八大並不是很出名的,石濤甚至還跑到北京去,也沒有得到什麼結果,還是最後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南京,他也在揚州接駕乾隆皇帝表示自己的忠誠,也沒有得到好的回報。所以現實就讓他們畫出來的畫比較高雅,情調比較凄涼,不像那些走運的人畫得很世俗,很漂亮。他們這些話是真正的心靈反應。

感謝畫家孫信一先生接受法廣的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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