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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達偷渡危機及其北非地緣政治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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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摩洛哥與西班牙接壤城市休達發生了一場戲劇性的非法移民偷渡潮,由於摩洛哥放鬆邊境管制,僅五月十八號一天就有近八千多非洲非法移民涉水進入休達,釀成近年來歐洲邊境前所未有的移民危機。休達(Ceuta)位於摩洛哥北部,與西班牙安達盧西亞及英屬直布羅陀市隔海相望,與四百公里開外的梅利利亞一起,是西班牙在非洲的兩個飛地,也是非洲與歐盟之間的唯一陸地邊界。

大量摩洛哥偷渡客抵達西班牙休達後聚集在邊界,2021年5月18
大量摩洛哥偷渡客抵達西班牙休達後聚集在邊界,2021年5月18 AP - Mosa'ab Elsha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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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戲劇性的偷渡潮發生在西班牙與摩洛哥的重大外交危機背景之下。 危機起因是四月底西班牙收治了一名新冠肺炎患者,被摩洛哥朝野視為國家公敵的西撒哈拉人民解放陣線領導人布拉希 加利 Brahim Ghali。

要理解這場危機,我們有必要回顧摩洛哥歷史。摩洛哥是一個比西班牙更古老的王國,自公元八世紀伊德里斯王朝在菲斯建立後,至今香火未斷;其中世紀的兩個王朝穆拉比特與穆瓦希德王朝將摩洛哥國力推上頂峰,國土範圍不但涵蓋今天的北非,西非中非大部分,甚至還包括今天西班牙葡萄牙一部分。摩洛哥也是非洲唯一沒有被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征服的非洲獨立王國。今天統治摩洛哥的阿拉維王朝始建於1631年。十九世紀,整個非洲幾乎被歐洲列強瓜分,1912年法國與西班牙協議共同以保護國形式瓜分了摩洛哥,但此次利益分贓激怒了德國,隨後引發的摩洛哥阿加迪爾及丹吉爾兩次危機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的真實地緣政治起因。這裡不展開來談。

1956年,在非洲殖民地獨立解放運動浪潮的大背景下,法國西班牙相繼承認摩洛哥獨立,但西班牙保留了休達和梅利利亞兩座城市及西撒哈拉。1958年,西班牙將西屬撒哈拉劃為西班牙海外省,立即遭到與之接壤的摩洛哥,毛里塔尼亞和阿爾及利亞的反對。摩洛哥與毛里塔尼亞同時宣誓對西撒哈拉擁有主權。1973年,西撒哈拉人民解放陣線,簡稱西撒人陣(Polisario)在阿爾及利亞的支持下宣布成立,並與西班牙殖民者展開游擊戰。1975年11月6日,摩洛哥國王哈桑二世發起了著名的綠色進軍行動,大約35萬摩洛哥平民,高舉象徵伊斯蘭的綠色星月旗步行向西撒哈拉縱深挺進。由於當時西班牙獨裁者佛朗哥重病在床,無意捲入戰爭,遂在一周之後與摩洛哥和毛里塔尼亞簽訂《馬德里協議》,承諾次年從西撒哈拉全部撤軍,放棄這塊殖民地,並將西撒哈拉北部交給摩洛哥,南部交給毛里塔尼亞。但該協議遭到阿爾及利亞的反對。在阿爾及利亞的支持下,西撒人陣於1976年2月27日,也就是西班牙完成撤軍的第二天,宣布建立阿拉伯撒哈拉民主共和國,並向摩洛哥和毛里塔尼亞宣戰。

對於摩洛哥朝野,這個歷史上從未存在過的國家純粹就是阿爾及利亞前總統布邁丁及利比亞前總統卡紮菲兩個幻想在北非馬格裡布建立統一伊斯蘭國的政治狂人拍腦門子的紙上談兵。1979年8月,毛里塔尼亞退出西撒戰爭,摩洛哥隨即佔領了毛里塔尼亞退出的地區,至此,西撒哈拉80%的土地被摩洛哥控制。 1991年,聯合國安理會通過決議,要求舉行西撒哈拉全民投票決定西撒歸屬問題,但公投至今並未發生。要知道目前西撒人陣控制的阿拉伯撒哈拉民主共和國人口大約只有三萬,全部居住在阿爾及利亞與西撒哈拉接壤的難民營里,該國流亡政府獲得阿爾及利亞庇護。對摩洛哥朝野來說,這個所謂的流亡政府就是阿爾及爾制衡摩洛哥的政治傀儡。

再回到休達偷渡危機,可能有人會問,西撒人陣領袖有那麼重要嗎?摩洛哥值得為他與西班牙及歐盟鬧僵嗎?其實,西撒哈拉歸屬問題是摩洛哥對外關係的主軸,它以此來衡量與他國的外交關係。就像中國的台灣問題。西撒人陣領袖被摩洛哥視為頭號公敵,西班牙在沒有提前照會摩洛哥的前提下為他提供醫療援助,被摩洛哥視為極大的冒犯。2020年末,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宣布承認西撒哈拉主權歸摩洛哥,以此換取以色列與北非這個重要的阿拉伯國家實現關係正常化,自此,摩洛哥開始對西班牙及歐盟施壓,希望他們跟隨美國承認摩洛哥對西撒哈拉的主權。那麼西班牙作為前殖民地為什麼在這個問題上執意保持中立呢?一篇今年四月由西班牙安全與文化研究院發表的題為“摩洛哥,直布羅陀海峽兩岸及對西班牙的軍事威脅“的報告也許更能透露西班牙方面的擔憂,該報告認為,摩洛哥一直在尋求成為非洲區域強國,美國對摩洛哥在西撒哈拉主權的承認強化了摩洛哥的國際地位,和該國對其領土和領海的主張。這意味着西班牙面臨領土完整的挑戰,不光休達與梅利利亞一直是摩洛哥想收回的領土,他也可以要求將大陸架延伸350海里,這將與西屬加納利群島共享領海權,摩洛哥還可以挑戰加那利群島富含礦產資源的深水火山山脈的主權。這無疑對西班牙國家利益構成威脅。

目前對西撒哈拉歸屬問題,歐盟堅持在聯合國框架下解決。而法國因不願得罪阿爾及利亞,也支持歐盟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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