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二三十年代的法國北部，常常能聽到沿街的小酒館裡傳來悠揚的手風琴的樂音。咖啡，熱情的酒館老闆，端着北方啤酒穿梭在客人之間的服務生，以及結伴來聽手風琴演奏的年輕人，曾經是北方人生活的一部分。大半個世紀之後的今天，已經很難在平日里見到這樣的景象。
今年十月，北加萊省重鎮魯貝市(Roubaix)像往常一樣，舉辦了一年一度的手風琴節。這已經是第十八屆了。它讓上了年紀的魯貝人重溫年輕歲月，讓年輕的魯貝人體驗正在消失的北方民間傳統風情。這場手風琴盛會每年在魯貝市中心舉行，是愛好手風琴的北方人不會錯過的時刻。今年十月底，記者在魯貝市的中心廣場，與近百名觀眾一同見證了手風琴狂歡夜。
巴斯蒂安(Bastien Charlery)是法國國籍的茨岡手風琴家。他有着12年的手風琴演奏經驗，琴聲里透着濃郁的東歐風情，在魯貝手風琴節上大受歡迎。
"這是我第四次參加魯貝手風琴節了。在這裡我有機會見到來自世界各地的手風琴家，我很開心和他們交流，切磋技巧，了解不同國家手風琴的風格。在這個過程中大家互相慢慢了解，從陌生人變成朋友。”
“在Bal D’Areski上，我傾向於選擇巴爾幹半島，阿爾及利亞，和法國的流行歌曲。和Baro Bialo合作的時候，我們就選擇我們自己的原創曲子。其實選擇曲子主要跟着感覺走，能和當時心情，氣氛合拍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在保加利亞學的手風琴，那裡的情況和法國很不同。在接觸過不同的演奏技巧，用過不同的琴之後，我反而越來越對法國傳統手風琴情有獨鍾。它讓人們的軌跡相交，它創造人們相聚的歡樂時光。”
“目前保加利亞的手風琴已經走向下坡路，可以說是走向終結的時代，但仍然有閃光之處。你仍然能在保加利亞大眾文化中看到手風琴的身影，它的角色依然在社會文化中不可替代。尤其在傳統婚禮上，人們會請手風琴家來演奏。手風琴家們也樂於接受邀請。這仍然是相當普遍的。但是在法國，已經幾乎消失殆盡了。去年，法國的手風琴大師André Verchuren與世長辭。他是很多人眼中最後一位大家都認可，也願意追隨的大師級人物。”
“以前，在法國北方邊境，無論走進哪一家小酒館，都能看到有人在拉手風琴。這是由來已久的傳統了。它讓人們聚在一起，是認識新朋友的好機會，同時也讓上了年紀的人懷念以前的日子。可惜現在這個傳統已經不復存在。當下的年輕人們喜歡看電視里的音樂選秀節目，例如Rising Star之類的。酒吧手風琴風格單純，但卻不流於庸俗。有人唱歌有人彈琴，本身就是一種陪伴和分享。”
博格丹•聶斯蒂連科(Bogdan Nesterenko)，奧爾加•沃伊諾維奇(Olga Vojnovic)，和多利安•格力格拉斯(Dorian Gheorghilas)是三位年輕的烏克蘭音樂家。博格丹演奏鍵盤手風琴，奧爾加是烏克蘭民歌歌手，多利安則吹排簫。三人在台上的表演讓觀眾屏息凝神，因為十足的異域風情，並不是誰都有機會經歷的。
博格丹說：“我認為這個機會非常難得，因為我能和五湖四海的同道中人交流經驗，看看他們最近都在忙什麼。能在這裡與他們碰面，我很開心。為了這次的魯貝手風琴節，我們忙了整整一個星期。在台上你只看到我們幾分鐘的表演，但台下我們付出了很多。法國的手風琴有自己很獨特的地位，然而在烏克蘭，手風琴更多的是為歌曲進行伴奏，因此，在襯托不同風格的歌曲時，手風琴的風格也會千變萬化。”
奧爾加演唱的時候用的是烏克蘭語，因此她在後台為我們大概解釋了歌曲的含義：“這些都是烏克蘭18世紀的經典民歌，當時烏克蘭有很多的哥薩克人。那曾經是哥薩克的時代。這些歌曲大多描述的是年輕的姑娘和意中人之間的故事。這些年輕人奔赴沙場，姑娘們為他們送別。還有一首歌曲講的是一位姑娘中意一個年輕人，向他傳達心意。”
魯貝手風琴節並不是年輕人的專利。小個子的麗維利克•維爾尼在法國北方彈奏手風琴已經有四十多年了。她在魯貝手風琴節上一襲黑裙亮相，灰白的頭髮在變幻多彩的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耀眼。演出結束後，她感慨的說：“對我來說，手風琴就是我整個的人生。多虧了手風琴，我找到了愛情，因為我嫁給了我的手風琴教師。沒有什麼比這更美妙的了。我在魯貝手風琴節剛剛開始舉辦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裡演奏了，我遇到了很多了不起的手風琴家，他們的即興演奏令我難忘。到今天，魯貝手風琴節上的節日歡慶氣氛少了一些，但文化的味道越來越濃厚。就像這次，有烏克蘭和巴西等地的手風琴家前來參與，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以前，魯貝手風琴節就是我們北方人的節日，只有北方人而已。每個國家的手風琴都有獨特的演奏方式，能夠領略到不同的風格，實在是太幸運了。讓我最難忘的是開場的時候，第一位手風琴家使用了一架腳踏低音手風琴，這種傳統低音手風琴由來已久，但是現在已經很難再見到了。雖然酒吧手風琴演奏的傳統正在慢慢消失，我還是會去北方的酒吧里演奏，比方說在里爾，每個手風琴演奏者彈奏大概四五十分鐘，然後輪到下一位演奏。這樣交替下去，大家很盡興，可以持續演奏到凌晨一點。 ”
這一場手風琴盛宴一直持續到凌晨十二點，觀眾們意猶未盡，索性在廣場附近的小酒館坐下來，談天說地。勞爾•薩尤裹着彩色頭巾，笑容滿面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是這一場手風琴之夜的倡議者，同時也是手風琴手。在魯貝市政府的資金支持下，勞爾可以自由支配一筆款項，籌辦這場手風琴盛宴。她說：“活動進行得很順利，這讓我非常滿意。這一場手風琴盛宴向觀眾提供了風格各異的手風琴演奏，無論是從手風琴的樣式，還是它們所代表的文化，都可以稱得上比較全面。觀眾的反應非常棒，當從一種手風琴風格切換到另外一種的時候，他們都能很自然地接受，並且快速適應。每隔幾分鐘就會爆發一陣掌聲，顯然他們很享受。觀眾和琴手之間的溝通交流非常難得。”
“我們一共邀請到了12位手風琴演奏者，他們的日程都安排得非常緊張，兩位巴西的手風琴家都是前一天夜裡才飛抵法國的。為了讓觀眾更容易理解手風琴的發展演變歷程，我特地按照琴的種類出現在世界上的時間順序安排了不同種類的演奏。這樣觀眾會比較清晰地了解鍵盤式手風琴和鍵鈕式手風琴之間的關係，以及各種手風琴種類演變的歷史。這就好比向觀眾講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而故事的主題，就是手風琴的前世與今生。”
北方著名的48小時遊行，曾經以魯貝為舞台，上演了很久，一度非常流行，但現在已經銷聲匿跡。當時魯貝市的文化負責人提議，為了烘托氣氛，在這不眠不休的48小時之內，加上同樣不間斷的48小時手風琴演奏。後來，48小時遊行逐漸退出魯貝的舞台，但手風琴演奏卻存留了下來，並演變成單獨的大眾節日，持續到今天。
作者：王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