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諾曼人以哈羅德背棄誓言為理由，在威廉大公的帶領下，入侵英格蘭。威廉大公對英格蘭的勝利征服，為英國諾曼王朝和金雀花王朝的興盛，打下了基礎，也為一種政治觀念打下了基礎，那就是政治權力必須在個人權利和制度制衡的結合下行使。
問：看來，諾曼征服並不僅僅是一次開疆擴土的行為。
答：從表面上看，這和中古時代列強征伐有相似之處，但那些征伐往往以佔領、掠奪開始，它的破壞性大於建設性，一陣燒殺搶掠過後，沒有留下任何積極的成果。但諾曼征服之後所建立的諾曼王朝，以及其後的金雀花王朝，卻不期然地留下了對人類政治制度影響深遠的成果。1066年初夏，諾曼大公威廉徵召了7000人的部隊，到了8月份，他們已經打造了近700艘船，當時許多諾曼底的貴族紛紛參加這次征討，因為威廉大公許諾，正義實現之後，要和他們分享征服的成果。那可是大片豐饒的英格蘭的土地啊！在船隊準備就緒，只等揚帆起航時，卻一連六個星期沒有合適方向的風。這下子隊伍中就有人動搖了，說這是不是上帝並不贊成這次征討行動，結果威廉大公讓人從瓦萊里教堂取來聖人埃德蒙的聖骨，擡着在海邊遊行祈禱。還真靈驗，第二天就起了西南風，這和赤壁之戰時，諸葛孔明扶乩借東風有得一比。9月28日，船隊到達英格蘭海岸，結果威廉大公一下船就摔了個大馬趴，隨行的教士擔心說，這可不是好兆頭。可威廉大公卻說，這是天賜吉兆，我已經雙手抱住了英格蘭大地。
問：那個貝葉掛毯就是記載這次征服的吧？
答：對。這個手綉長卷可是無價之寶，據說它是大公夫人瑪蒂爾達和女僕們親手所制，所以又稱作瑪蒂爾達掛毯。這幅掛毯長70米，寬半米，用絲麻線鉤織了623個人物，55隻狗，202匹戰馬，詳細描繪了威廉征服英格蘭的關鍵一戰，黑斯廷斯山林戰。就在這場戰役中，哈羅德中箭身亡。威廉的軍隊贏得了戰爭的勝利，征服了英格蘭。這幅掛毯現在就保存在諾曼底海邊的貝葉城博物館中，你沿着長長的畫卷繞行，似乎能從畫面中聽到當年鏖戰的呼喊。1068年聖靈降臨節，威廉大公和夫人在威斯敏斯特教堂舉行了加冕禮，現在諾曼底大公威廉同時又是英格蘭國王，這個雙重身份造成英法兩國數百年的爭鬥，因為諾曼底大公是法王的臣屬，他要服從法王的徵召令並受法王制約。可他作為英格蘭國王，他又和法王平起平坐，要保衛歐洲大陸上的、屬於英國王室的土地疆域。威廉登上英格蘭王位之後，一方面和當地一些不服從諾曼人統治的貴族戰鬥，直到他們徹底降服，一方面開始整治英格蘭，他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清理英格蘭的土地，登記造冊。據說他熟知每一塊土地的價值，這就形成了一個以土地所有人為基礎，以國王為頂尖的金字塔式的制度，國王是違法行為的最後裁判者。但是他的判決不是任意的，而是要通過郡和區兩級法院陪審團的審理，誰有多少財產、該納多少稅，都由習慣法規定。丘吉爾描述這種依照法律的國王統治，他說，“如果他想了解一些情況，他就告訴郡守，先組織陪審團調查，然後派遣有地位的人到威斯敏斯特向他報告。有時，這些有地位的人到達威斯敏斯特時會對他說，他誤聽了讒言，若不修改章程，他們就不納稅”。丘吉爾認為，“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出，17世紀立憲問題的萌芽”。
問：征服者威廉建立的是英格蘭的諾曼王朝，而《大憲章》誕生於金雀花王朝，你給聽友們介紹一下這個轉折吧。
答：好。諾曼王朝僅傳兩世，威廉二世和亨利一世。這位亨利一世是征服者威廉的三子，他生在英格蘭，繼承王位之後，平定了諾曼大公國和英格蘭貴族們的不斷反抗，建立了一個穩定的諾曼-英格蘭王國，也就是說，當時英國並不是一個島國，它佔有歐洲大陸上很大的一塊地盤，它是一個跨海的王國。亨利一世有一位嫡出的兒子威廉ｷ艾特林，是特定的王位繼承人。但他偶然死於一場海難。由於他乘坐的船是白色的，所以史稱“白船事件”，他的死使諾曼-英格蘭王國的前途黯淡起來。歷史上記載，海難發生後，僅有兩個人逃生，一位騎士，一位屠夫。騎士問屠夫，王子在哪兒？屠夫說，完了，所有的人都淹死了！騎士雙手伸向天空，哀嘆道：英格蘭完了，英格蘭完了！當亨利國王聽到噩耗時驚呆了，據說此後他再沒有過笑臉。亨利還有一個女兒瑪蒂爾達，英國人稱她為莫德。她8歲時就嫁給了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海因里希，她22歲那年丈夫去世，亨利一世就把他迅速嫁給了安茹伯爵若佛盧瓦，當時的安茹伯國，就是現在法國西部以昂熱為中心的一大片領土，這位安茹伯爵喜歡在帽子上插一枝金雀花，所以人們稱他金雀花伯爵compte plantagenet。瑪蒂爾達和金雀花伯爵的長子，人稱金雀花亨利，也就是亨利二世，他是一位中古時代少見的明君，頗有雄才大略。他經過數年的爭鬥，登上了英格蘭的王座。由於他娶了阿基坦女伯爵埃莉諾，他便成了愛基坦-安茹-諾曼底的主人，佔有現在法國版圖約1/3的領土。由於他同時是英格蘭國王，他就成為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金雀花王朝的奠基人。
問：好，這條線索理清了，就能明白《大憲章》產生的時代。
答：對。由於諾曼王朝和金雀花王朝都和法國糾纏在一起，而《大憲章》的產生，又是由於英王和法王多年爭鬥而引起的一系列後果，所以這個背景，必須要搞清楚。好，我們現在要講兩個重要的人物，就是亨利二世的兩個登上過英國王位的兒子，一位是理查一世，他就是名揚天下的獅心王理查，一位就是約翰王，人稱無地的約翰。莎士比亞曾寫過一篇以他為主角的戲《約翰王》，把他描寫得無能又邪惡。但那是戲，不可全信。不過在英國歷史中，哥哥獅心王理查確實廣受人愛戴，英名遠揚，而弟弟約翰王則是聲名狼藉。可給人類歷史帶來深遠影響的《大憲章》，卻出自約翰王。丘吉爾對約翰王有一段評說，頗為精闢。他說，“研究一下約翰的行動就會發現，他一向深謀遠慮，耐心機警，意志堅定，靠着這些特點，把英國的王冠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對英格蘭民族和英語世界來說，約翰的罪惡比那些仁義之君的勤勞有更大的貢獻，因為通過許多反約翰勢力的大聯合，我們最重要的自由與權利的里程碑得以豎立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兒呢？我們下次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