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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政制度的故鄉英國 喬叟與英國文學的誕生之五 《坎特伯雷故事集》之一 旅客眾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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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每一個時代都會有主導性的社會精神,在歐洲中世紀晚期,歐洲人正糾結在基督教精神與世俗社會生活的衝突之中。傳統的世俗生活價值和日益擴張的宗教情懷交織出的畫面,被喬叟的巨筆描繪得栩栩如生。透過這些畫面,我們能了解當時英國人的精神風貌。

傑弗里·喬叟——摘自15世紀《坎特伯雷故事集》埃斯梅爾手稿中所繪的朝聖客裝扮的喬叟。
傑弗里·喬叟——摘自15世紀《坎特伯雷故事集》埃斯梅爾手稿中所繪的朝聖客裝扮的喬叟。 © 網絡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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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人們稱喬叟為英國文學之父,而文學不就是對當時社會生活與精神的藝術化描繪嗎?

答:當然。咱們要想知道14世紀英格蘭人的情況,除了歷史記載,更真切的感受,一定是讀當時的文學。中世紀的正統文學主要是英雄史詩與騎士傳說,倒是普羅旺斯的那些游吟詩人,在鄉間集市、宮廷和民間慶典上,吟唱的那些詩歌,更能反映世俗生活。喬叟創作的特點,是他把這兩類文學體裁結合起來,從更廣泛深入的多視角,描繪當時英國人的精神風貌。所以我們可以說,喬叟最重要的作品《坎特伯雷故事集》是英雄騎士文學向現實文學的轉變。它最重要的特點是人物塑造,而人物塑造是通過主人公的語言來實現的。在《坎特伯雷故事集》中,他一共講了24個故事,其中有幾個沒講完就停止了。參加講故事的這個朝聖之旅的人,一共有29位,身份各異,可喬叟對每個人,都給了一種與他的身份相符合的講話方式,有的高雅,氣勢堂皇,有的粗俗,萎萎瑣瑣,有宗教式的虔敬語,有生意人的油嘴滑舌,有情侶間的海誓山盟,可以說是個個精彩生動。喬叟在書中一開篇就給自己辯解,說明他的寫作風格的合理性。他說,“首先我要請求各位,不要認為我據實而言就是不懂禮貌,我講出他們所用的一字一句,所表現的姿態神情,你們同我一樣懂得一個道理,任何人複述旁人所講的話,他不得不把每個字照樣說出來,盡量不走樣,顧不到原來是如何粗魯、猥褻,否則他就得撒謊或假造一套”。

問:他的這個說法就是告訴讀者,他是寫實主義的。

答:沒錯。他在書中說,“我正停憩在倫敦南岸的太巴克店,誠心誠意準備去坎特伯雷朝聖,到了晚上,客店中來了29位形形色色的朝聖客,湊巧結成旅伴。他們都不約而同,要赴坎特伯雷的盛會”。所以我們知道,他碰到的這夥人有29個,聽友們大概還記得,薄伽丘的《十日談》有10位避難的人,三男七女,而且都是佛羅倫薩好家庭的子弟,各個溫文爾雅,女人風姿綽約,男人神采英俊。十個人幾乎同一個面目,只是他們講的故事不一樣。可喬叟的這29位,來自社會各個階層,身份天差地別,而且他們都是講自己那個階層的故事,所以其豐富多彩,更勝一籌。我們看看,喬叟筆下都招來了一些什麼人物。一位武士,喬叟把他描繪成“一個高貴人士,自他乘騎出發以來,始終貫穿武士精神,以忠實為上,推崇正義,通曉禮儀,既勇敢又明達,外表卻像一位姑娘那樣溫和”。這位武士帶着他的兒子,這位年輕的詩人是位情場中人,所以喬叟描寫他“衣服上綉着許多紅白花飾,好像一片開滿鮮花的園地。他一天到晚唱着歌,或吹着笛,像五月的天氣一樣新鮮。他善於騎乘,能作歌曲,能比武,跳舞、繪畫、寫作,他熱情地求愛,夜裡同夜鶯一樣不睡”。他們還帶着一位僕從,是個老實的鄉下人,“一頭短髮,臉色棕褐。他善於林中行獵,身旁一邊掛着劍和盾,另一邊掛一把漂亮的短刀,胸前一塊聖克里斯朵夫銀像,綠肩帶上掛着號角”。喬叟這寥寥幾筆,這武士一行三人的聲貌就躍然紙上。

問:喬叟的立意,是讓每個講故事的人,都講他那個階層的事兒。

答;沒錯。這一點重要而且不容易。這要喬叟熟悉當時英國各個階層的人,還要他的觀察力超群。比如他描繪一位女修道院院長,“她學了一套道地的餐桌禮節,不容許小塊食物由唇邊漏下。她手捏食物蘸汁兒的時候,不讓指頭進入湯汁,然後她又會把食物輕送口中,不讓碎屑落在胸前。她的上唇擦得乾淨,不使杯邊留下任何薄層的油漬。講到她的心腸,溫柔嬌嫩。看到一隻小老鼠被捕鼠器夾住,流血或死去,她就要禁不住哭起來”。就這麼一位溫柔可人的女修士,講的故事卻是猶太人與基督徒之間的仇殺。再有一位牛津學者,“他的馬瘦得像一把鐵耙,自己也瘦骨嶙峋,一件小外衣已經破綻、脫線,他寧可在床頭堆起20卷亞里士多德的哲理書,也不講究穿着。他是位哲學家,錢匣子里卻沒有一文錢”。對一位本該清心寡慾,一心修行的修道士,喬叟卻把他描繪成酒肉之徒,“袖口所鑲的細軟黑皮,是國內最講究的貨色,禿頭光亮如鏡,臉上也一樣,似乎擦了油。他是位肥胖而漂亮的人物,絕不是蒼白的瘦鬼。一切肉食中他最愛的是紅燒肥天鵝”。喬叟讓他講的全是神話歷史人物。再有一位游乞僧,也就是不住修道院而在教區服務的教士,喬叟可是把他數落諷刺了一番,說他“最能講一套中聽的話,聽人懺悔時十分和藹,赦人罪時也使人愉快,只消吃上一頓好飯,他就容易讓人悔改。認為誰能捐助一個窮困教團,就表示他已經安然得救了。誰出錢誰就悔了罪,所以人們不必哭泣祈禱,只要送銀子給窮僧就夠了”。

問:喬叟這顯然是指贖罪券一類花錢贖罪的行為。

答:對。前面我們講到威克利夫的宗教改革,他批贖罪券比路德早100多年。他和喬叟是同時代人,喬叟顯然受到他的影響。喬叟還描寫了一位律師,這是很重要的,我們可以從他這個人的行為中,看到中世紀晚期英格蘭的法制狀況。喬叟說他,“當過巡迴法庭的審判官,受到皇家委任,特准裁判所有性質不同的案件。他的才能高超, 一項產業任憑它附有任何條件,他總能使它取得絕對的權益。自從威廉一世以來,每一件結案判例,他都記得清楚”。這就告訴我們,英國習慣法的來源,判例標準是怎樣起作用的。還有一位人物,被評論家們格外重視,這是一位從巴斯地區來的婦女,這位女人見多識廣,一生行事瀟灑,喬叟說她,“一臉傲態,皮膚接近紅潤,一生頗有作為,在教堂嫁過五個丈夫。年輕時有交往的人不計其數,耶路撒冷去過三次,度過的大川巨流也不在少數”。這位巴斯婦人講的故事,不算精彩,但她講故事之前對當時社會的男女關係、兩性情愛,大發議論,有些觀點和現在的女權主義者很有一比。許多評論家從她的話中,尋找當時社會的禁忌與開放的尺度,以及人們對女性和兩性關係的看法。好,下次我們再接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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