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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駐北京首位外交代表夏野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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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初法國前總統戴高樂派到北京的第一位法國代表克羅德夏野 (Claude Chayet)先生在法國與中國慶祝建交五十周年之際,2014年3月28日下午因病不治,與世長辭,享年93歲。夏野先生少年時代就曾經跟隨也是外交官的父親在北平生活過多年。夏野在中國文化大革命之後的1979年又重返北京擔任法國駐華大使。 

法國首位駐華外交代表夏野(日期不詳)
法國首位駐華外交代表夏野(日期不詳) @法國駐華使館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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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籌備紀念法中建交五十周年特別節目,本台去年末專程到法國南方佩皮尼昂附近群山環抱的夏野家山莊對夏野大使進行了獨家專訪,而且這也是夏野大使最後一次接受記者採訪,有關採訪的部分錄音已在本台法文專題節目“戴高樂與毛澤東”中播出,今天在法中外交關係五十周年特別節目播出對夏野先生的最後專訪片段的同時也來紀念這位為法中外交關係作出貢獻的法國外交先賢。

關於法國前總統戴高樂如何決定派遣夏野先生前往北京籌備法中兩國建立大使級外交關係事宜夏野老先生說:

夏野:我想戴高樂將軍像平時一樣,做事簡單利索,他看事情也用世上最直接的辦法。將軍認為 ,法國和中國有着共同的國際利益 ,法中可以在共同關心的問題上交換看法。 為此,自然就應該交流, 而為了交流首先應該見面, 那就得派個人去。正是為了這個目的, 將軍決定派遣一個人,可派誰去好呢?他們說是有個人了解中國,並已經去過中國,這個人就叫柯羅德 夏野(Claude Chayet),將軍說,很好,那就派他去吧,那個人就是我。法國與人民中國的外交關係就這樣恢復了。其實,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法中兩個大國在平等的基礎上,就他們共同關心的問題恢復了正常的對話。

法廣:您那時見到過當時的外交部長陳毅或其他領導人,像什麼當時的總理周恩來啊?

夏野:我見過陳毅。為什麼呢?因為當時我作為法國政府派去的代表,見到陳毅很正常。外交部長會見外國使節名正言順,因此,陳毅會見法國當時的代表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法廣: 與陳毅的會面有意思嗎?

夏野:跟陳毅會面非常有趣。首先,是陳毅這個人物,按法文的說法,應將陳毅稱之為是文武雙全的人物, 換一種說法,就是一個真正的人物,而這位人物從他談吐的方式到他陳述某個事情的方式,他都具有一種唯他特有的氣質。他以非常平常的方式向我說些顯而易見的事,說什麼,如果我理解得對的話,您已經對中國有些想法。我說, 對, 對。因為我兒時曾在中國住過。他又問我,那麼您說中國話嘍!我回答說,我已經不說漢語了,全都忘了,我忍不住地又說,可我能跟您說,中國話依然還在我耳朵里迴響着,我彷彿又親臨其境,所以我覺得出您口音不好。我可以跟您說,您說得很差,國語說得太差了,您有特別嚴重的外鄉人糟糕的口音,您說得根本不是國語,我呢,我說國語。陳毅說:如果沒聽錯的話,法國代辦正在說我說得普通話不好,我就坦誠地回答他說, 完全是這樣,您的普通話說得太差了。

克洛德 夏野 2013年底
克洛德 夏野 2013年底 @rfi

法廣:關於法中之間的關係,陳毅沒說什麼讓您記憶深刻的話嗎?

夏野:不記得了。

法廣:您五十年之後總可以透露點什麼吧?

夏野:陳毅是個簡樸的人,說話也簡明扼要, 我也不是個複雜的人,說話也簡單明了,就是這樣。總的說來,就這樣開始了。換句話說,也就是我們一樣,誰也沒有故意去把問題複雜化,像什麼歷史啊,一點兒都不囉嗦。

法廣:比如,當時在法國還有中華民國駐巴黎的大使館,關於這個問題也一句沒提嗎?

夏野:沒提。我不清楚,是不是說了些什麼, 總歸,我回憶不起來了。我也想不起來了,肯定當時的中華民國駐法國大使館進行了抗議。在資料里找一找,就可以找到中華民國在那個時代,對可能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繼續發展關係的評論啊,就像您所知道的,總歸對共產黨的詮釋,在那個時代自然是非常非常之政治化的,事情就是這樣。

法廣:您在北京的時候,有過沒有跟中國領導人非常有意思的會晤嗎?

夏野:跟中國政府有意思的會晤可能要看時代……

法廣:您見過周恩來嗎?

夏野:我確實見過周恩來,我是否經常見到他,沒有。我的大使是否經常見到他? 對, 他經常見到周恩來。 中國總理周恩來很有權威,只要見到他,就能感到他的威風凜凜,我想說得是他本身固有一種權威;只要聽到他說話,就可以看到他對所有事務都有重要的影響,任何事情沒有周恩來的同意都不可能去做。政治,實際上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法廣:那您見到過鄧小平嗎?

夏野:見過。見到鄧小平就像發生在十分鐘之前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原因是我受到召見,這是一件非同凡響的事情,而且是個只有在中國才能發生的典型的中國故事,一切都不是按平常的規矩演變。 有一天,我想找個中國餐館去吃中飯,因為我和我的同事們對北京飯店的飯菜已經厭倦了,討厭到根本不想再見到北京飯店的飯菜了,我們因此決定到街上去找家餐館吃午飯,這是我特別喜歡的一個純粹的中國故事。

這個故事如今我都記憶猶新的原因是這個故事太奇特了。

有一天,我們吃膩了北京飯店的飯菜,就隨便找一個餐館,並沒有明確的目標,就像你在巴黎,說是出去找一個巴黎飯館吃飯一樣,有很多選擇,隨便去您想去的飯館就行了。我們在北京也完全一模一樣 。然後我們就走進一家飯店,這家座無虛席。我們又進了第二家飯館,第二家也坐滿了人。我們又進了第三個,第三個有空位子,我們就坐下了,剛開始訂飯菜,飯店老闆就到我們桌前問我們當中是否有位法國代表,我的同事就說是我。

真是太神奇了,此類事情只能在北京才能發生。當時那飯店負責人說,我記得很清晰,說是請法國代表給外交部打電話,並說外交部約見法國駐華代表,他說讓我給外交部打了電話。

原來是總書記鄧小平下午要在外交部會見法國駐華代表,在北京就這樣約訂正式會見。從午飯桌上找到要找的人,跟他說下午三點到外交部見鄧小平,絕了吧!這個徹頭徹尾的中國故事,聞所未聞吧!這是中國日常生活中最為有意思的事,在那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或者有什麼事想讓你說出來,或安排一個合適的時機向你說什麼事,或者讓你在何時何地作什麼事他們都有隨意又巧妙。

法廣:那這次是為了跟您說什麼事呢?

夏野:鄧小平?那個時候?

法廣:對。

夏野:其實,鄧小平召見我為的是跟我說他有件重要的事通知法國政府,說中國將在年底之前擁有原子彈,就這件事。這完全像給你端出一碗麵條那麼隨便,用最為不當回事的方式宣布中國要爆炸第一顆原子彈這樣爆炸性的消息。鄧小平讓跟法國當局說中國將在年底之前擁有原子彈,然後就道別了。

法廣:原來是告訴您這樣爆炸性的重大消息?

夏野:我就這樣獲悉了中國馬上要成為原子大國的,有意思吧 !

 法廣:我很想知道法中外交關係如何受到了毛澤東發動的文化大革命的影響。

夏野:我想想, 我不能隨便亂說。因此,當問我一個問題時,我必須先考慮清楚,以便知道第一,可以回答與否,這不是那麼容易肯定的,經常不能肯定別人所說的,對答案也不能隨便肯定,總歸,不能人雲亦雲吧。

法廣:文革一爆發,你們在中國遇到哪些問題?

夏野:文革一開始,問題馬上就來了,連我的孩子們也一樣遇到問題。給您舉個非常普通的例子:我的孩子們每天到中國學校上學,我有兩個孩子到中國課堂讀書,突然就在那麼一天早晨,有人跟我解釋說有困難,說什麼陪孩子八點一刻上學並不是個方便的時間,不能再有小朋友找他們一起上學了。

唉,文革一開始立即就被人取消了中國小朋友找我的孩子上學的習慣,我這裡要強調一點,中國小朋友不能再找我孩子一起去上學是被人取消的,因此,也就是說,是被當局取消的。我的孩子們立即就孤零零的,自己步行上學。當然他們可以自己去上學。但是,他們立即就不能像正常情況下那樣,小朋友互相找着,互相陪伴着一起去上學去。

應該認識到文化大革命是一場非常愚蠢的運動,除去用愚蠢來形容簡直沒話可說 。

法廣:您說得對,此後,法國駐華大使館的工作也受到嚴重影響吧?!

夏野:在這個問題上眾說紛紜,說了許多傻話,如今已毫無必要再說了。沒必要開倒車,再重複一些說過的廢話。

法廣:當時在法國大使館沒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夏野:其實總是有事情要做。哪怕只有風,也可以讓風扭轉風向。

法廣:很想知道,在1979, 您又作為法國大使重返中國,那個時候,中國的文革才結束,然後中國開始了經濟改革開放,跟您1966年離開中國想比較,您發現了什麼特別的不同沒有?

夏野:也就是說,一切都截然不同了。您意識不到什麼叫自由說話和說話不自由,終於能跟正常人說正常話嗎!這就叫作不一樣。區別就是在文革當中,您不可能跟正常人進行正常的交談,無關緊要的事都不能碰,一碰就可能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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