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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復興 巨人的時代 人的尊嚴的謳歌者皮科之四 “比天使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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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文藝復興時代,知識界、藝術界的偉大人物,有一個共同的信念,那就是人的尊嚴存在於人的理性與對崇高事物的信仰之中。這是人的自然能力,它既不靠權勢者的恩賜,也不靠出身與財富。天地萬物,唯人最尊貴,因為上帝創造人的目的,就是讓他在自由中塑造自己。

Jean Pic de la Mirandole (Giovanni Pico della Mirandola),皮科,名作《論人的尊嚴》作者。
Jean Pic de la Mirandole (Giovanni Pico della Mirandola),皮科,名作《論人的尊嚴》作者。 © 網絡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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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上次你說要專門講講皮科的人本主義思想,今天我們就開始吧。

答:好。布克哈特認為,“皮科·米蘭多拉在他的《論人的尊嚴》的演說中,闡發了對這個問題最崇高的見解。這篇演說,可以公平地被稱為那個偉大時代最高貴的遺產之一”。他所說的這個演說,就是皮科的那篇《論人的尊嚴》,這是他為他所列出的、需要討論的900個論題的開場白。為了明白皮科思想的重要意義,我想提醒聽友們記住,我們在前面曾經講過的中世紀人的普遍心態。一般說來,當時的社會氛圍是充滿了宗教感的,強大的、無處不在的教會組織,日復一日的宣教儀式,教士在佈道時對人的罪性的渲染,以及對身後審判的預期,都在嚴重地壓抑着人的自由的心靈,壓抑人的塵世追求和快樂。信仰的個體,會有沉重的心理負擔,似乎自己是個被上帝的眼光所注視的卑微的個體,離開上帝允諾或者未允諾的救贖,個體什麼都不是。英國唯美主義學派的大家沃爾特·佩特在論及皮科時說,“皮科的思想,對衝了中世紀宗教一種不斷增長的傾向,一種貶抑人的天性,犧牲人性中的各種素質,使人性以自身為恥,或使人性處於低下屈尊,悲慘痛苦的境界。它有助於人類重新強調自身,強調恢復人性、肉體、感覺、心靈和智慧的地位”。美國保守主義思想家柯克寫了一本號稱讓里根總統喜愛的書《美國秩序的基礎》。他是從整個思想傳統着眼,來闡明整個美國制度建設的思想源泉。在談及文藝復興時,他專門為皮科寫了一節。在書中,柯克引述弗雷德爾的觀點,說皮科的觀念,“潛伏着一種中世紀聞所未聞的極度高傲,同時還含有一種只有到了現代才顯明的巨大精神動力”。

問:皮科的思想能成為美國政治思想的來源,這很讓人吃驚。

答:其實,這也並不格外特殊,因為美國根本上就是一個宗教性極強的國家,特別是它的保守主義勢力極其強大。所以柯克是從保守主義的角度來解釋皮科,他說,“皮科及其同伴們明白,如果靈性和理性的力量被忽略,人肯定會墮落到野蠻人的層次。人文主義者不會試圖將上帝趕下神壇,相反,通過人道主義的道德約束,古典時代的人性化學識的遺產,努力向上,接近上帝”。柯克甚至斷言,“三百年後,皮科所表達的對人類改善自身的希望,有許多都融入到美國人的信念之中”。不過,我並不完全同意柯克對皮科的解釋,至少他忽略了皮科對人的自由選擇的強調,而這正是皮科思想的精彩之處。意大利研究皮科的專家皮爾·凱撒·博理說,“《論人的尊嚴》被譽為文藝復興的宣言,他讚頌人是自由的造物,能認識並能管理一切存在物。《論人的尊嚴》談的更多的是人的職責,這個形象未被先天規定的造物,必須通過一段長途跋涉才能實現自己的完善,即要從道德自律出發,通過形象和知識的多元性,朝向一個更高的、無法言說的終點”。我以為這是知者之言。

問:這很有意思,同一個文本卻有相反的解釋。

答:我們還是回到皮科的文本,讓聽友們自己判斷。在《論人的尊嚴》中,皮科給人下了個定義,這個定義其實是一種描述,它描述了我們稱之為人的這樣一個物種所可能具有的三種形態,通過這三種形態,我們可以對人這個物種下個斷語。我們常常用來指責施行了某種行為的人“不是人”。在我們的日常語言中,常聽到這樣一問“你是人不是”?為什麼我們會這樣問呢?當我們用“你”這個人稱時,我們面對的一定是一個人。因為我們不會對動物說,你不是人。可當你對一個人問“你是人不是”時,人這個概念,一定會有某種超出“物種之人”之外的東西。所以當我們關注人的本質時,我們一定是在談超越性的本質。好,我們看皮科如何說?“倘若你看到有人只是口腹之慾的奴隸,在地上爬行,你看到的不是人,而是植物。倘若你看到有人被自己的感覺所奴役,被幻想出的空洞影像所蒙蔽,耽於其蠱惑的咒語,你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野獸。倘若你看到一個哲學家用正確的理性辨識事物,崇敬他吧,因為這個生靈不屬地,而屬天。倘若你看到一個純粹的沉思者,忘卻了身體,專註心智深處,這個生靈就既不屬天,也不屬地,這是一個雖有肉體卻崇高的神靈”。

問:皮科這個判斷是把人和神聯繫起來了。

答:對,皮科引用《舊約·詩篇》中的話,“人算什麼,你竟顧念他?世人算什麼,你竟眷顧他?你叫他比天使微小一點,並賜他榮耀、尊貴為冠冕”。皮科引這句話表明,他相信人和天使同類,至多是微小一點。那麼,一個天使絕不是僅能匍匐在地尋食,那配不上人的尊貴,那是植物。也絕不是讓人僅憑淺薄的感覺,聽信傳言流語、人雲亦雲,那也配不上人的尊貴,那是野獸。而那個用正確的理性辨識萬物的學人,則具有不屬地而屬天的品性,當他忘卻身體,專註心智的沉思時,他就是尊貴的人,他和天使相當。這個斷言在當時可謂大膽至極。所以當他向羅馬教廷宣講他那900個論題時,教皇英諾森三世要指責他有異端的嫌疑。皮科的勇氣,實際上有深厚的學問做根基。他對世界上重要的宗教典籍,比如猶太古老智慧的典籍《卡巴拉》,阿拉伯哲學家阿韋羅伊的神學思想,使他相信在各種宗教中,人都是首位的。他深研古希臘哲學家,從泰勒斯到畢達哥拉斯,到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甚至古希臘俄耳浦斯密教的那些神秘主義的感悟,被他融會貫通,讓他確信世界上各種古老的智慧,都為人的尊嚴提供佐證。好,我們下次再接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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