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達芬奇在佛羅倫薩這個藝術家的天堂生活得並不如意。這有點出人意料。佛羅倫薩的主人洛倫佐ｷ美第奇並沒有意識到達芬奇超常的天才，因為達芬奇廣泛的研究領域，有很大一部分超出了他關注的範圍。達芬奇把目光投向了米蘭。
問：據說達芬奇在佛羅倫薩沒有得到過洛倫佐的任何訂單。
答：是的。有人說，美第奇花園是洛倫佐讓達芬奇整頓設計的，但是達芬奇傳的幾個作者都反駁了這個說法。他們提出了一個重要的因素，導致洛倫佐沒有將達芬奇奉為上賓，那就是達芬奇被人告發，捲入了一起風化案件。1476年4月，一份檢舉信被投入所謂“真理之口”，也就是市政當局設置的檢舉箱。這份檢舉信說，有幾個男人和一位叫做薩爾塔雷利的青年男子聚會淫亂，也就是告這幾個人有同性戀的行為。被舉報的人中有達芬奇。還有一位叫托納伯尼，他出自佛羅倫薩一個大家族，和洛倫佐ｷ美第奇的母親同屬一個家族。所以有人猜測，這個告發者是為佛羅倫薩政治鬥爭中美第奇的反對者服務的。所以，洛倫佐ｷ美第奇要和涉及這起官司的人撇清關係，以免因風化案造成不利的政治影響。這樁案子最終達芬奇被宣告無罪，查爾斯ｷ尼科爾斷定是，“美第奇家族的權力救了他”。現在這樁案子的基本事實被大致認為是這麼個情況：首先，達芬奇確實有同性戀的傾向，而他和這位薩爾塔雷利也確實認識，但是他是達芬奇的一個 模特，達芬奇為他畫過很多素描，達芬奇自己在他的《大西洋筆記》中有一句話，說，“我畫小基督的時候，你們將我投入監獄，如果我現在畫出他的成年像，你們還會變本加利地懲罰我”。所以人們認為，達芬奇作的那個小基督頭像，就是以薩爾塔雷利為模特。
問：這是不是達芬奇離開佛羅倫薩的原因呢？
答：是原因之一，但是也有更深刻的心理上的原因。因為達芬奇自視很高，這次讓人舉報，關進監獄，令他極不愉快。一方面他感覺恥辱，另一方面又有一種“我這種人，你們不可能懂”的高傲。他的筆記中有一段話，被他的一位傳記作者麥克ｷ懷特認定是他對這樁案子的結論。他說，“一塊大石頭被雨水衝刷乾淨了，它曾經立於高地之上，在一處俯瞰岩石點綴的道路的樹叢邊上，周圍是各色鮮花。它久久望着路上的岩石，被想落到它們中間的慾望所征服，它問自己：我呆在這些植物叢中做什麼呢？我應該到下面去，到我的同類中去。所以它滾了下去，加入了其他的岩石。但是，大車的輪子，馬的蹄子和行人的腳步，不久就使它陷入了無窮的苦難。所有的東西似乎都從它的身上壓過去，或踢它，有時當它渾身都是泥水或動物的糞便時，它會擡起頭，絕望地看着它來的地方，那種獨立和寧靜的幸福”。從這段話，我們可以看出來，達芬奇對混跡世俗引起的困擾是十分痛苦的，他想告訴人們，像他這樣一塊岩石，根本不該滾入塵世，而應該呆在他的位置上，那個獨立和寧靜的位置。這個追求使他把眼光看向別處，看向米蘭。達芬奇1482年初離開佛羅倫薩去米蘭。他是受洛倫佐ｷ美第奇的派遣，還是受米蘭大公盧多維克ｷ斯福查的邀請而去，史家們有許多爭論。但是有一點卻是大家一致認同的，他是以音樂家的身份去的米蘭。我們知道，自1478年，達芬奇就已經獨立開了工作室，也承接和動手創作了像《伯納德顯聖》和《聖哲羅姆與獅子》等幾幅畫作，可惜都未完成。除了現在藏在聖彼得堡冬宮Hermitage 博物館的《哺乳的聖母》基本完成之外，達芬奇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工程學的研究上。但是，從這些作品中，我們已經能感覺出達芬奇超人的繪畫技能與創造力。
問：你說達芬奇去米蘭是以音樂家的身份，這是怎麼回事兒呢？
答：這就要說到洛倫佐ｷ美第奇本人，他是一位狂熱的音樂愛好者，但是他聲音喑啞、五音不全，自己缺乏彈唱的能力。所以，達芬奇的音樂才能反而是他最看重的，這或許就是他從未給過達芬奇繪畫的訂單，卻派他去米蘭，給米蘭大公斯福查送一件禮物，一把七弦琴。這是一把由達芬奇自己製作的，而且經他本人改造過的里拉琴。據尼科爾記載，“列奧納多彈奏的里拉琴，並非形似豎琴的古典式里拉琴，他彈奏的一種後來改進的樂器，名叫高音里拉琴Lira de braccio。它實際上是在古中提琴的基礎上改進而成，高音里拉一般有七根弦，五根用於彈奏旋律，由心形的弦軸箱中的琴栓調音，演奏者用琴弓演奏，手指在指版上奏出不同的調子”。另據瓦薩里記載，“達芬奇帶上親手製作的里拉琴，琴身很大一部分用銀子裝飾，琴身呈現馬頭型，形狀奇特而新穎，這樣能使聲音更為響亮和飽滿”。達芬奇創作過很多歌曲，但大部分失傳了，只是在他的筆記中有幾行樂譜，下面填詞是，“只有愛情能使我記住，也只有愛情能使我充滿激情”。
問：不過達芬奇在米蘭站住腳，似乎並不憑藉他的音樂才能。
答：沒錯。在達芬奇看來，音樂只是娛樂身心的東西，真正讓君主看重的，是那些能增強君主實力的技藝。他自己給斯福查大公寫了一封自我推薦信，裡面列舉了他自認最有說服力的能力。我們簡單的羅列一下他自己推薦的技術能力，這些大多是軍事工程，因為那時的意大利正處於戰國時代，各城邦國殺來殺去，征戰不息。達芬奇的列舉如下：一，堅固而很輕的橋樑，非常容易攜帶，有利於追擊敵人和擺脫敵人。二，摧毀任何堡壘或要塞的方法，即使它們建立在堅固的岩石之上。三，實用而且容易搬運的投石炮，用它們發射的石彈，會如雨一樣地落下，發出的煙霧將使敵人陷入恐怖和混亂。四，用於海戰的機械，既可用於進攻，又可用於防守，可以抵擋最厲害的炮火。五，挖掘地道的方法，它不發出噪音，可識別複雜路徑，到達指定地點，可以穿越河底。六，帶防護屏障的車輛，可以用炮火衝破敵人的陣地，消滅強大的敵人，保護步兵。七，強大的火炮。達芬奇最後的歲月是住在法國盧瓦河谷的克羅-呂塞莊園，他這裡說的幾種設計，在這個莊園中都有實物模型。其實，它們就是現代坦克、多管火箭炮、工程車、浮橋等武器裝置的最早設想。就這樣，達芬奇在米蘭定居，而在米蘭的歲月，是他一生創造力充分發揮的歲月。